兩人就這樣靜靜相依,自從别後重逢,他們這是第一次能夠這樣安安靜靜地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不管世間如何風雨飄搖,隻要對方在身邊,就是最大的溫暖與心安。
“嗒”一聲輕響,一件東西不知怎麼從軒轅承攤開在床上的行裝中滾出,正巧掉落在清漣腳邊。
“咦?這是什麼?”清漣秀眉微皺,彎下身去,伸手将那東西撿起,原來竟是一個小巧玲珑的絲帛卷軸,錦紋緞面兒,上面用一條鮮紅的絲繩系着。“這是……”清漣手指緊緊握着這卷畫軸,心跳一陣緊似一陣,這卷畫軸……這卷畫軸她曾經見過!就是這個系着紅絲的畫軸,當日她在廣州街頭拾到,後來又親手扔下了羅浮山上的躍雪潭!就算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但這卷畫軸留給她的印象極深,竟是絲毫沒有忘記!可是,她明明已将它綁了石塊扔下了又深又冷的躍雪潭裡,卻為什麼竟會在這裡出現!
“怎麼了,這個東西……你見過?”軒轅承從她手裡端詳了一下那卷軸,便已認了出來,皺眉道:“這是當年在羅浮山,我跳進躍雪潭裡面找你的那次在潭底撿到的,當時覺得稀罕,就随手收了。”其實這個卷軸後來他也便忘了,想必是随手丢進了自己的細軟之中。
“竟然是被你撿出來的,你……害我白白把它丢下去!”
“是你把它丢下去的?”軒轅承神色甚是不解,“為什麼?這卷軸到底是哪裡來的,怎麼我從來都沒聽你說過這件事?”
“這……”清漣眨了眨眸子,心思轉了幾轉,忽然想起琅琊曾說這卷軸是他的,而當時為何掉落被她撿到,她也忘記了問,而且她記得,這卷軸上像是附了什麼妖法一般,無休無止地吵得她無法睡覺,好多事情,就算是她自己也沒有想明白,更不知要如何向軒轅承描繪,左右想了幾下,蹙眉說道:“我是在廣州的街上撿到的,後來見它沒有什麼好玩的,就把它扔了……”
“是麼?”軒轅承目中盡是懷疑,以他對她的了解,當年她最喜歡的就是吃和睡,如此不辭辛苦的扔掉一個不好玩的東西,實在不像是那山芋的一向所為。
“當然是了!”清漣本就不會說謊,此時給軒轅承的目光一看,隻怕就要露餡,趕忙轉回目光,又直直看了手裡的卷軸一陣,手上明明是想着要将它放了回去,心中卻似有另外一個聲音不住在她耳邊道:“打開它……打開它……打開它……” 那聲音越來越大,清漣的心神卻越來越是恍惚,不由自主地擡起一隻手,在那綁住卷軸的紅色繩結上一拉,紅繩飄然從卷軸上落地,卷軸竟就在她眼前,慢慢打開。
雖然已隔了多年,清漣卻仍是清清楚楚的記得這卷軸之中的圖畫,第一幅,是一片濃郁的紫色,當中有一點鮮亮的碧綠;第二幅,畫了一團熊熊烈火,栩栩如生,仿佛就要在這紙上燒起來了一般;第三幅,畫中是一片蒼茫大海,海中一葉扁舟,伶仃隻影;後面便沒了,隻在最後的幾幅紙上畫着幾個舞劍的人,上面還寫着幾行字,她到現在還能背的出來,像什麼“無根之火,曠古天地”,又或是什麼“月明滄海,萬頃波瀾”……然而現在她手中的這幅卷軸,雖然外表看來與當年并無二緻,可是裡面卻……
軒轅承見她盯着卷軸似是已經呆住,不禁問道:“怎麼了?”目光随即落在她手中的卷軸之上,劍眉微皺,自從他撿了這個卷軸,竟也一直忘了打開看,如今看來這畫幅上的墨迹竟然已全都被水化開,模糊成了一片,畫的是什麼再也難以看清,看了清漣一眼,搖搖頭道:“這是用墨所畫,經不得水,當年被你扔在水裡,已經完全壞了。”
清漣不答,仍是雙眼直直地盯在手中的畫卷之上,雖然這畫幅上的筆墨已然完全損壞,但那種熟悉的感覺非但沒有因此減弱,反而越來越強!那種排山倒海一樣的壓迫之感,仿佛透過了畫幅中那濃濃淡淡的墨色,直向她身上壓來。紙上明明什麼都沒有,但她卻像是看見了一個巨大無盡的漩渦,在她眼前緩緩流動,然而更令她感到不安和恐懼的是,她對這個浩瀚虛無的無底之谷,竟然好像有一絲來自靈魂深處的熟悉!
“清漣,清漣!”軒轅承見她神色有異,忙伸手去拉她手,手指觸到她腕上的青玉護腕,卻感到一陣劇痛,像是給烈焰灼到一般,猛然縮了回來,訝然擡頭看着清漣,卻更是吃了一驚,隻見她額上的碎發之下,那個烙印在眉心的如同火焰的鮮紅印記,竟然就在這一瞬間耀目一亮,接着仿佛在她眉心中央燃燒起來了一般,妖豔妩媚,令他無法移開雙目。然而清漣自己,卻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時的美麗,反之,她眉間的火焰越是明媚,她的小臉便越是蒼白,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屏障困住了一般,孤立無援,根本聽不見軒轅承的聲音,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軒轅承心中大急,左手并指,默念心訣,隻見一點盈盈白光自他指尖閃現,正是師尊平日所授太虛結境的清心之法,霍然擡眸,左手疾如閃電,兩指倏忽之間已點上清漣眉心,指尖輕觸,指上纏繞的白色柔光如同一陣輕柔的霧氣,徐徐滲入了她眉心的火焰之中。清漣圓睜的雙眸中蓦的閃過一點明光,口中“嘤”的一聲,嬌軀已軟軟向旁倒下,軒轅承伸臂攬住她嬌軀,心中更是駭異,她額上的紅色印記灼如烈火,而她的嬌軀卻是一片冰涼。
清漣在他懷中睜開雙眸,此時的眸光才終于又恢複了平日的模樣,看着軒轅承的眼睛,忽然伸手拉住軒轅承的右手,急道:“阿承,快!快把那個東西毀掉!它有妖法,快把它扔了!”
軒轅承點頭,握住她手,扶她坐了起來,彎腰從地上将方才掉落的卷軸撿起,他也覺得這卷軸似是十分邪異,清漣固然不能再碰,卻不知他又如何?反手将那卷軸翻過,目光一掃之下,雙眸卻猛的睜大,緊緊盯着這幅畫軸的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