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承聽着他話,竟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這老者到底是在罵他,還是在誇他,不過據他這片刻的觀察,這老者雖然面目可怖,聲色俱厲,但卻好像是個殘廢,整個身體都癱軟在那輛古怪的車子上,加之他身上穿的那條寬大的麻衣,一眼看去便真的好像是一條丢在銅車之上的破布袋一般,他的身上雖有戾氣,卻沒有絲毫靈力。
“不知這位前輩如何稱呼,與我太虛結境又有什麼關系,為何……會藏身在這裡?”不知為何,在看出這老者隻是個色厲内荏的殘廢之時,軒轅承心裡,竟是沒來由的一酸,從這麻衣老者的雙眼中,他已看出了這老者昔日的淩厲,但衰老等死的野獸,豈非比那些本就弱小的動物更加悲哀?如此想着,口氣又溫和了許多。
“我是誰?哈哈哈,難道聿陵從來沒有和你說起過?呵呵,是了,這樣的事怎麼能讓自己的弟子知道,若是宣揚出去,豈非壞了太虛結境百年的清譽?”
軒轅承劍眉一皺道:“前輩,不管你是何人,也請不要辱及我的師門,否則,便算不敬,晚輩也不會坐視不理。”
麻衣老者冷笑道:“辱及師門?呵,真是跟聿陵的腔調一模一樣,真不愧是他的好徒兒,道貌岸然,惺惺作态!”說到最後,這老者竟是咬牙切齒,似是恨之入骨,然而隻一瞬間,突然神色一變,嘿嘿地笑了起來:“不過,好在聿陵這個令人厭惡的僞君子,終于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嘿嘿嘿……”
軒轅承一直默然不語,此時乍然聽到他這句話,臉色頓時大變:“你說什麼?”
“我說聿陵那個自以為是的蠢貨,已經死了,哈哈哈……”
這句話若在除了今日的任何一日聽來,軒轅承都絕不會相信,而現在,他心裡卻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恐懼,因為今日太虛結境中的種種異象,以及蹤影不見的師尊,就算從他口中斬釘截鐵地說出“不可能”三個字,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在顫抖。
“軒轅承,你明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麼還要騙自己,果然,聿陵的弟子,流弦的徒孫,都是這天下無與倫比的蠢貨哈哈哈!”
他還在狂笑,軒轅承卻已經撲了過去,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說!我師尊在哪!”
麻衣老者給他扼的劇烈咳嗽,卻仍掙紮着,用那雙充滿惡毒的鋒利雙眼嘲弄地看着他,斷斷續續地笑道:“你想知道麼?我偏偏……不會告訴你,咳……哈……哈哈……”
這個破口袋一樣的老者雖然是個殘廢,但他的眼神,連同他嘴裡說出的話,都像是毒蛇一樣陰毒,軒轅承的手指漸漸收緊,似乎已全然忘了現在被他掐住的這個人,隻是個全身好像沒有一根骨頭的殘廢。
“軒轅,你、你快要掐死他了!”裴雲熙和紅珠站在軒轅承身側,見勢不妙,忙自上前勸阻。“你不能就這樣殺他,第一,你還不知道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第二,單憑他一張嘴,紅口白牙的幾句話,又怎麼證明你師父真的出了事,也許是他故意诓你的也不一定!”相比于軒轅承的激動,裴雲熙此時竟是冷靜許多。
是,不錯,我還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又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太虛結境的禁地裡!
軒轅承的手指慢慢放松,眸光冷靜下來,俯視着這麻衣老者的臉。
這張僵屍一樣的臉上已經泛起了冰冷的死青色,幹癟變形的嘴上,卻依然挂着那一種蔑視嘲諷的微笑。
“咔、咔咔……姓軒轅的小子,老夫……隻問你一個問題,你真的了解你的師父,聿陵麼?”
軒轅承盯着他的雙眼,冷冷說道:“師尊是我的救命恩人,自小撫養我長大,我怎可能不了解他?”
麻衣老者笑了,帶着這令人憎惡的笑容問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他救過你的命?他是怎麼救的?”
軒轅承道:“帝神之城遭遇危厄,我和我娘被族人誤會,險遭殺害,是師尊在千鈞一發之時趕到,救了我和娘。”
“帝神之城遭遇危厄?什麼危厄?福祉潰散,萬物枯萎?聿陵救了你,那你有沒有想過,太虛結境距離帝神之城也足有千裡之遠,聿陵又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刻出現在那裡?你又有沒有想過,帝神之城的福佑乃是三皇賜予,為什麼會突然之間消失潰散?”
軒轅承愣了一愣,這老者所說之言,他的确從未去想過,帝神之城的劫難,他隻歸結于天意,而師尊的出現,也隻是命中注定的巧合,這一切的一切,在他的心裡都是那樣真實自然,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呵~軒轅小子,老夫給你講一個故事,如何?”
軒轅承看着他,他的雙眼像是淬煉了毒汁的匕首,亮得滲人,卻又發出一層幽幽的寒光。
“你住口!我不想聽你的胡言亂語!”他聽見自己發出的大吼,但即便如此,似乎也掩蓋不住他心裡的另外一個聲音:“真相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哈哈哈,你若是怕聽我說的話,那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殺了我。”麻衣老者縱聲大笑,笑到最後,幽幽地說出了最後的一句話。
“你以為我不敢?”軒轅承咬牙,雙眼發紅。
“哈……哈哈哈,小子,你若是真的相信你的師尊,為何還會這樣害怕聽老夫要說的話,是不是在你心裡,也根本就不相信他?”
軒轅承沒有說話,他的全身仿佛也因為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想法而堕入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