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何我卻聽說,當年你們三司會審,對裴大人妄動酷刑,若我沒記錯,禦史台也是三司之一吧。”
“這個……這……唉,不瞞少俠說,當時三司會審,老夫的确在場,可是……可是那些酷刑,卻是刑部尚書費仲叔喪心病狂,執意要施加在裴大人的身上,當時老夫拼命阻止,可是……費仲叔是皇上面前的紅人,老夫就算是拼盡全力,也……也救不了懷安老弟啊!”說到此處,不禁又是一場老淚縱橫。
“如此說來,竟是我錯怪了你?”軒轅承的聲音聽來十分動容,飽含感情,韓文廣心中又罵又笑,卻隻是擡起衣袖,拭了拭臉上挂着的老淚,以他幾十年的人生閱曆,心中已做好了被軒轅承從地上攙扶起來的準備。可是等了半晌,将臉上的眼淚鼻涕擦了又擦,卻也并未見軒轅承來扶他,又熬了一會兒,實在是忍不住,終于擡頭向他看去。
軒轅承還是站在他的面前,臉上的表情和他方才的聲音一樣熱切,除了沒有搶上來扶他,那十二分的愧悔感動之情,簡直溢于言表。
韓文廣的心終于十二分地放進了肚子裡,眼望着軒轅承,已經發紅的眼中再次艱澀地流下兩滴眼淚,哽咽道:“你若怪我,也是應該,我和懷安多年的情義,卻……卻隻能将将留住他的性命,讓他遠走他鄉……”
“韓大人,是我錯怪了你,我竟沒有想到,你和裴大人竟是這樣深厚的摯友……”軒轅承的雙腳終于移動了起來,向着韓文廣走過去,韓文廣已經哭得渾濁的雙眼中,又一次閃動淚花,這一次,是真的淚花,向往自由的希望之花。
“看在你全力幫他,保住了他性命的份上,你隻把左半邊的臉皮揭下來便了。”
韓文廣愣住,那份忍辱負重,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大度笑容就這樣生生地僵在了臉上,猶如一張紙糊的面具,搖搖擺擺,輕浮飄忽。
“怎麼,不願意?”軒轅承仿佛看出了他的恐懼和難以置信,慢慢浮起一個涼涼的微笑,“要麼你揭掉半張臉皮,要麼到這下面和那位陳大人做伴兒,你決定吧。”他臉上那種恍然大悟的愧悔之色早已消失,留下的隻有那一抹涼涼的笑,除了眼睛,從頭到腳。
“你、你難道不相信我和懷安是好友?”韓文廣反問道,隻是他的聲音,竟也好像虛弱了很多。
“相信,”軒轅承笑得更明顯了些,“若不是相信你是裴大人的朋友,你以為我還會讓你選?”
“你……”韓文廣一雙肥厚的嘴唇上下顫動了幾下,終于什麼也說不出來。
軒轅承看着他,眼含笑意,“你怎麼還不動手,莫非要我代勞?”
韓文廣身上明明白白地打了一個激靈,他相信軒轅承說的出,就做得到,陳翔就是例子。可是,他如何敢親手剝自己臉上的皮,他雖然愛聽那種不像人聲的慘叫,但僅限于别人,絕不包括他自己。他怕疼,怕的要命。
“我……沒有……刀……”很久,他終于哆嗦着開口,隻是這短短的片刻,他本來還充滿着力量和激情的粗啞聲音仿佛一下子老了幾十年。
軒轅承笑了一下,從身上不知哪裡摸出一柄匕首,扔在他的腳邊。這匕首看起來可真是華貴,鑲金包銀,上面還鑲嵌了無數紅紅綠綠的珠寶,寶氣橫生,就算是這樣,看在人眼裡,也都隻有惡寒之感而已。
韓文廣哆嗦着手指撿起了這把珠光寶氣的匕首,慢慢地将刀從鞘中拔出來,放在眼前。這匕首的刀身倒并不是用金銀打成了,隻是最普通的鋼鐵,稍顯單薄的刀身上,模糊地反射出他充滿震驚和怨毒的臉。他扔掉金光閃閃的刀鞘,将匕首的刀尖擡起,慢慢對準了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