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軒轅承道,這漆黑的夜色遮蔽了他的視線,也擾亂了他對時間的感知,但他心裡,還是慢慢浮上了一重不祥的預感。雖然他不能準确地計算時間,但大略估計,從離開即墨,最少也已經有半天之久,以禦劍的腳程速度,應該已在千裡之外,然而這千裡的距離,竟都和即墨的梨花岙一樣,籠罩在一片死寂的夜色之中,見不到一點晨曦光亮。
難道陷入永夜的,并不隻有即墨一處?
軒轅承念動咒訣,令焚天降下,他決定下到地上去看一看,現在他們到底是到了什麼地方。
腳下踩的是青石闆鋪成的路,上面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中撈出。四周有幾家店鋪,隻是早已經空了,酒旗歪倒,貨架散亂,在深黑的夜色中看起來甚是凄涼。看樣子這裡像是一個集鎮,鎮子裡什麼都有,唯獨沒有人。
“喂——,有人嗎?這裡還有沒有人?”裴雲熙喊了幾聲,邁步走進一家臨街的店鋪之中,隻見這店鋪裡堆得到處都是布料綢緞,如同剛剛被強盜洗劫了一般。裴雲熙随手扯起腳邊的一匹绫羅,鼻中頓時嗅到薄薄的塵灰味道,禁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将那上好的料子重又丢在地上,返身走了出來。
“奇怪,這鎮子裡的人呢?這鎮子也沒被水淹,為什麼連一個人也沒有?”
軒轅承轉頭,四下仔細看了一看,選了一條看起來最為寬敞的道路,擡腳向前走去,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空無一人的集鎮,一定也隐藏着某種秘密。
街道兩旁不時可見屋舍,卻都和他們方才看到的一樣,家具散亂,空無一人。軒轅承走進一間屋子,見這屋子裡隻擺了一張木床,床頭放着一隻木箱,窗下橫了一張桌子,已經翻倒在地,桌上的東西也散落一地,無非是些吃食幹貨,有烙餅,還有已經曬幹的山菌,看來似是一戶平民人家。軒轅承從地上拾起一張烙餅,拿在手裡看了一會兒,吹了吹餅上附着的灰塵,雙手将那張已經幹透的烙餅掰成了兩半。
從這張餅的形态看來,這個屋子的主人,大概已經離開了一個月之久,隻是看他家裡,并無明顯遭到破壞的痕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這滿鎮子的人,走得一個不剩。
“軒轅少俠,你來看這裡!”門外響起紅珠的聲音,聽起來極為驚訝。
軒轅承快步轉身出去,卻見紅珠正站在他對面的一間屋前,向他招手,“你來看看這是什麼?”
軒轅承走過去,低頭看向她手指的方向,不禁一愣,就在這座房屋的邊緣,一塊巨大的青石闆裂出了一條深深的大縫,足有一個成年人的手掌寬大,雖有月石的光照亮,卻也黑黝黝的看不見底,隻有冷飕飕的仿佛從地底冒出的一陣陣寒氣。
“奇怪,這石磚這麼硬,怎麼能裂開這麼大的一道裂縫?難道是地震?”裴雲熙也站在那道裂隙前面發呆,這樣奇怪的一道裂縫,除了地震之外,他實在想不出其他任何的解釋。
軒轅承站在那道裂縫之前,似是沉思了一會兒,忽然轉身,一路向前快步走去,一邊走,一邊用靈力将月石之光燃到最亮,左右四下照去。果不出他所料,相隔不過幾步,便又見到一條巨大的裂隙,和方才的那條幾乎一模一樣,隻是略窄,更長了一些而已,再往前走,又看到了無數這樣的裂縫,那些看似堅硬厚重的青石闆,在這些猙獰的裂縫之前,顯得十分脆弱,不堪一擊。
“奇怪,這些裂縫是怎麼樣出現的?若說是地震,那為何這鎮子上的房屋全都完好無損,沒有一間倒塌?”軒轅承低聲自語,沿着腳下的巷子一徑向前走去。
雖然鎮子裡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蕭索淩亂,好像被強盜洗劫過一般,但除了這些之外,整個集鎮之中,仿佛還飄蕩着另外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軒轅承早已捕捉到了這種感覺,可是他能感到,卻說不出。
“這鎮子上也太幹淨了吧,這麼久沒人住了,居然連一片紙也沒有。”裴雲熙跟在軒轅承身後,随口感歎道。
幹淨?
軒轅承本就筆直的脊背忽然繃緊了那麼一瞬,不錯,幹淨!他想說卻說不出口的那種感覺,就是這兩個字:幹淨!這個沉浸在夜色裡的小鎮,實在是太幹淨了。空空蕩蕩的街道上,正如裴雲熙所說,就連那麼哪怕一片紙屑都看不到,更不要提什麼瓜皮果皮,剩飯垃圾,這裡明明殘留着無數人生活過的痕迹,卻詭異地感覺不到半點兒人的氣息!
眼前這個小鎮,令他想起了一個地方,一個他親身經曆、同時又存在在一個恐怖故事裡的地方——劉家村。他記得裴雲熙當年給他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說過,劉家村的村民,在一夜之間神秘消失,可是村子裡的一切,卻都還保留着他們消失前一瞬間的模樣,鍋子架在火爐上,火依然還在燒,燒漏的鍋裡,是已經燒糊的豬骨頭……眼前這個小鎮看起來和那已成荒村的劉家村完全沒有一點相同,但為什麼他的心裡,竟會有如此強烈的熟悉之感!
“啊!”耳邊傳來紅珠的一聲驚叫,軒轅承蓦然回頭,卻見紅珠正呆呆站在一口水井邊,眼睛盯着井口,眼神之中盡是駭然。
“怎麼了?”軒轅承和裴雲熙異口同聲道,一起回身趕到她身邊,軒轅承順着她的目光向着那口井看了一眼,臉色也是一變,随即擡頭四下看去。
“血!血!”寂靜的小鎮上空,驟然響起了一個少年恐懼驚慌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