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熙皺眉道:“清漣是個好姑娘,她又沒得罪過聿陵真人,真人為什麼不喜歡她?”想了想又道:“既是你師父不許你出去,你現在偷偷溜走,将來給你師父抓到,是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軒轅承閉了閉眼睛道:“那是自然,不過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睜開雙眼,從地上站了起來,向着裴雲熙和紅珠道:“太虛結境之外有結界,法力十分強大,等下你們兩個要跟在我身後,沒有我的準許,千萬不可胡亂走動。”裴雲熙和紅珠相視一眼,雙雙點頭答應。
太虛結境方圓百裡,此時無不籠罩在無盡的九州寒夜之下。軒轅承腳下很快,夜色中也辨别不了他行進的方位,隻是眼前偶爾有間或的光芒掠過。
三人這樣疾走,大概走了小半個時辰,軒轅承終于停下腳步,說了一聲:“到了。”
裴雲熙四下看了一看,忍不住道:“這是什麼地方,真美啊!”
其實無怪乎他會出聲贊歎,隻因這處地方,當真如同人間仙境,美不勝收。但見面前好像隐隐浮動着一層光影,深沉的夜色之中,這層薄薄的光卻仿佛流水一般,在他們眼前徐徐流動,他們身周夜色濃重,而眼前這幕光影裡,卻是一片浩瀚九州,千裡飛雪,萬裡蒼茫,看去與他們幾人仿佛處于兩個世界。
“這就是太虛結境的結界。”軒轅承立于這面光壁之前,肅然說道。
“結界……”裴雲熙這一生隻見過兩個結界,第一次是在九重天上的玄天鎖魂陣,第二次,便是在令他肝腸寸斷的精絕地宮,而隻是這區區兩次,便已讓他深深知道了所謂“結界”的厲害。
軒轅承在結界面前站了半晌,忽然回頭,望向身後夜色茫茫的太虛結境,雙目之中,竟然有一瞬的豔烈光芒,是不舍,是愧疚,更有一種無法撲滅的希望。然而這抹豔烈隻有一瞬,他便已轉回頭來,右手擡起,左手輕托右腕,隻見他微屈的右掌之内漸漸凝起一簇火紅光芒,越燃越熾,到最後直像是一叢烈火一般。軒轅承輕輕合上雙目,低低的說了一句:“師尊……對不起。”右掌向前推去,他掌中的那簇火焰便像是驟然嵌進了面前的那面十裡光影之中,眨眼之間,燃盡冰雪,那片本來一片潔白的光壁之上,竟然漸漸出現了仿佛筆墨渲染一般的鮮紅顔色,這片紅色逐漸蔓延,一直到有一人多寬,便即停住,再也不能在這光壁上再拓展一分。
軒轅承睜開雙眸看着眼前光壁已經變紅的位置,慢慢放下雙手,道:“從這紅色的地方過去,千萬不要碰到其他地方。”說着跨出一步,當先向那光影中已經變紅的位置走去,就在他的身體甫一接觸那片淡紅的刹那,好像自他的身體上倏然發出一線白光,接着軒轅承的身子,竟就這樣在眼前消失無蹤。
裴雲熙雙眼直直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好像已經呆住,紅珠轉頭看了他一眼,柔聲道:“雲熙,軒轅少俠已經出去了,我們也快跟上。”裴雲熙聽見她話,好像從夢中醒來一樣,向前走了兩步,卻又忽然停住,側身向着紅珠道:“你先走吧。”紅珠擡頭看他,卻見他一雙眼中目光真摯,再也不見當初的那種不耐和挑剔,竟是呆了一呆,卻馬上低下頭去,低低應了一聲,匆匆自裴雲熙身前擦過,從那處結界的破損之處快步出去。裴雲熙見她的身影完全消失,這才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從那處紅色之中穿過。
眼前驟然一亮,卻又立時暗下去,隻見自己身處一片茫茫冰原之中,天穹墨染,四野卻并不黑暗,隻因皚皚白雪,已是映出滿目銀輝。結界内外果然乾坤不同,但九州之夜,卻是一般無二。裴雲熙忍不住回頭,想再看一眼太虛結境是何等模樣,誰知一看之下,竟是大吃了一驚,隻見身後哪裡有什麼太虛結境,别說是那重重劍台樓閣,就連方才的那面光影斑斓的結界,都已消失的無影無蹤,身後隻有無盡冰雪,天地之間,就隻有他們三人渺小的身影孤獨而立,仿佛是不經意間散落在這九州雪原上的塵埃。
軒轅承目光越過裴雲熙肩頭,看向他身後無盡的冰冷蒼茫,臉上不知是何神情。裴雲熙見他久久不說話,剛想開口勸慰于他,卻見他已收回目光,右手在身前平平一揮,一道暗紅光芒已如有生命一般,帶着一股炙人的灼燙之氣停留在三人腳邊,卻是焚天。
三人擡頭相視一眼,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同樣的東西,軒轅承騰身而上,接着伸手拉過裴雲熙和紅珠,三人一起立于劍上,焚天劍發出一聲悠遠龍吟,沖天而起,帶着三個漸淡的身影,直隐沒于蒼茫的天際之中。
太虛結境聆音閣,兩個俊雅男子正在對坐下棋。左手側的正是太虛掌門,此時已換上了一件藏青色的寬大長衫,長發散落,披于肩頭,使得本就俊雅的面容更顯柔和。坐在他對面的是靈劍長老聿陵,同掌門不同,雖是夜色已深,他身上穿的卻仍是日常的長老服色,黑發高绾,頂結玉冠。
太虛掌門手執一枚黑子,輕輕落于棋盤之上,口中卻道:“聿陵,你當真不攔阻于他?”
聿陵兩指間輕輕夾着一枚白子,思忖片刻,慢慢落于方才璇華的黑子之後,“天意如此,我就算出手阻攔,又有何益。”
璇華落子,修長手指拈起一枚白子,在燈燭之下閃爍幽幽光芒。
“那個女子,到底是什麼身份?”
聿陵劍鋒般的修眉微微一皺,緩緩眯起雙眸,“她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