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的日夜雖長,時光卻也在緩緩流逝,永不停息。轉眼之間,這種極長極長的晝夜,也已經整整過去了七天。
軒轅承日夜在天狼峰頂凝息打坐,晝夜在他頭頂交替變化,他卻好像已經渾然不覺。在這段孤獨靜坐的時光中,他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卻也好像完全無我無思,什麼都沒有想。
“是故無我,無罔無憂,天地萬物,皆為虛無……”一聲清朗的男音忽然在身後響起,穿透層層霧霭,直刺入軒轅承的耳鼓之中。
軒轅承蓦然睜開雙眼,“師尊?”回過頭來,果然見到聿陵負手立于他身後山巅之上,深藍的長衫随風猛烈飄動,一雙漆黑幽冷的雙目,卻比這天狼峰上的積雪更加清冷無垢。
“師尊!”軒轅承趕忙自地上站起身來,向着聿陵走去,一直走到聿陵身前,才倏然拜倒。
“弟子不知師尊前來,未曾迎接,還望師尊恕罪。”
聿陵低頭看他,見他除了褲子,上身仍舊未穿一件衣衫,輕輕歎了一聲,彎腰雙手将他扶起,緩聲道:“起來罷。身上的杖傷可有好些?”
軒轅承站起身來,微微笑道:“已經好多了,師尊不必擔心。”
聿陵轉過他身體,看了一眼他背後的杖痕,雙眉輕輕一蹙,眼中露出些許異色,随即隐沒,點點頭道:“果然已經快要痊愈了。”伸手解下自己身披的外衫,反手披在軒轅承肩上,“這裡風大,還是披一件衣衫吧。”
軒轅承伸手拉緊外衫,點頭道:“是,師尊。”
聿陵颔首,慢慢走到軒轅承剛才打坐的地方,眼望九州一片茫茫,開口道:“這幾日你在此處思過,可有心得?”
軒轅承猶豫了一下,道:“弟子也說不很清,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想。”
聿陵雙眸微微攏起,口中緩緩呵出一口寒霜,“世間萬物,皆有命數,就好像是這九州的風晴雨雪,往複不息,永無止境,而個體更疊,萬物不滅,如同九州萬裡雪原,積雪不化,永世長存。”
軒轅承随着聿陵的目光一起向着遠處望去,但見蒼茫九州,滿目無垠,太虛結境之外,已是飛雪飄零。
師尊的話,他似乎有些明白,世間衆生,此消彼長,死生交替,但隻要生命還在,整個世界就還在。所有那些離去的人,他們也并沒有真的離去,而隻是去到了他們該去的地方,從那裡找尋一個新的開始。
“那個叫清漣的姑娘,來找過你了?”聿陵忽然問道。
“啊?沒、沒有……”軒轅承冷不丁給他一問,吓了一跳,忙自否認。
聿陵轉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必瞞我,我上山之時,已經看見了她的腳印。”
“……她……她隻是不放心我的傷,所以才上來看我,請師尊不要責罰于她。”
聿陵默然半晌,忽又問道:“她将逢春留給了你?”
軒轅承一呆,逢春的确在他身上,被他放進了腰帶之中,怎麼難道竟沒放好,被師尊給看見了?
聿陵見他低頭看自己腰間,不禁搖頭道:“五靈神珠靈力特異,就算你藏了起來,我也還是能感覺的到。”
軒轅承甚覺尴尬,嘿嘿笑了兩聲,從腰帶裡将那顆碧綠的逢春靈珠拿出來,雙手奉于聿陵面前。
“果然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師尊,逢春在此,這就交給師尊。”
聿陵眼望那顆晶瑩剔透的碧綠明珠,臉上露出一絲了然,“我道你背上的杖傷怎會好得如此之快,果然是逢春的靈力功效。”如此說着,手上卻輕輕将逢春靈珠推回給軒轅承,“既是她不顧一切地跑上來送給你,你也就留着罷。”
軒轅承一愣,擡眼道:“師尊……”眼中卻有幾分喜悅之色。
聿陵卻已轉過頭去,望向天狼峰下落勢漸急的飛雪,俊美冰冷的臉上,竟似也有一瞬的動容。
“這位姑娘,待你确是一片真心。”
聿陵聲音雖然不大,軒轅承卻聽得清楚,臉上不禁紅了。清漣待他的癡情,若是别人說起還不怎樣,此番給自己恩重如山的師尊提起,卻是覺得略有羞澀。
“對了,軒轅,本門的火炎之術,你已修煉到哪一層?”
“……已經學會了第四層——九重炎炙。”
聿陵輕輕颔首,表情欣然,“短短幾年功夫,便已能領會到第四重術法,放眼太虛結境,恐怕也隻有你一人了。”
軒轅承伸手撓了撓後腦勺,俊臉又有些發紅,道:“師尊過獎了,其實同門之中法術高強的師兄多的是,我之所以學得快些,可能是因為我遇到的危險比别人更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