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寒冰地獄的中心禁地一路向北,一片通途,并無如同之前阻擋去路的冰山冰河,也無幾人先前在八寒地獄所見的各種地獄衆生,滿目之下,除了寒冷,就是荒寂。
寂寂路途,并無什麼明顯界限,也沒有任何可以參照方向的景緻标記,軒轅承辨識方向,皆靠直覺。
如此毫無辨視地走了很久,從時間和路程上約摸着應該已走出了寒冰地獄的地界,卻總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墨瀾師兄,你看我們現在有沒有走出這個寒冰地獄?”
“……我也不能确定,若按我們來時的路,出了這八寒地獄,便應能看到那條殘龍所在的血冰河。”
“不錯,在看到那條血冰河之前,還應該回到那座死氣森森的地獄外圍,可是這些東西,我們一個也沒有看到。”
墨瀾想了想道:“也許這條向北的道路極長,我們還沒有走到。”
軒轅承道:“我也希望是如此,但也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沿着這條路走下去,卻不一定能回到我們來時的那個入口。”
墨瀾臉色微變道:“你的意思是……”
軒轅承看了他一眼,苦笑一下:“人常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這通往黃泉的路還有一個别名,叫什麼來着,不歸路,對吧。”
墨瀾搖一搖頭,眼中無奈多過責備,“都到了現在這時候,你還有心思說笑。”
軒轅承道:“我沒有說笑,我是認真的。”
他兩個在前頭說話,清漣跟在後面滿臉憂慮地不時看着裴雲熙,卻見他一張臉上似乎沒有任何表情,如果不是因為他身上青色的儒衫,那他整個的人已經快要和這漫天滿地的冰雪融為一體。
清漣忽然感到一陣很強烈的悲哀,為裴雲熙悲哀,為很多人悲哀。很多年之前,當她在長安城郊第一次遇見阿承的時候,她不知道,原來人世間竟有如此多的無能為力,如此多的無可奈何,原來塵世中會有這麼多的傷痛。
漫漫風雪,幾人手挽着手,蹒跚前行。若非知曉這裡是陰間的寒冰地獄,這一幅畫面,便如同人世間的蒼茫雪山,莽莽冰原。
軒轅承這一次又猜對了,他們無論怎樣走,都再也沒有走回那個冷寂的孤城,更不用說那條埋藏着殘龍的血冰河。
他們走上了一條陌生的道路。
冰雪漸少,峥嵘漸露,白與黑在不知不覺間交替,雖然雪化,不似春華。
“阿承,看來這一次我們又走錯路了。”清漣踮起腳尖,向前方張望了一下,臉上露出一點沮喪之色。
墨瀾從她身後走過,聞言溫聲道:“未必就是錯了,也許這條路才是軒轅真正想要走的。”
清漣秀眉皺起,喃喃重複道:“這條路才是阿承想要走的?阿承到底想去哪裡,他不是要出去麼?”
說也奇怪,自從聽媚兒說他們幾人在這地界之中全是魂魄,除了體力還是像在陽世一樣會倦怠消耗,他們便果然再也不曾感覺到饑餓幹渴,仿佛隻要魂魄之力不曾耗盡,他們便能夠永遠不眠不休地堅持下去。
寒冰地獄的滿眼冰雪不知何時竟已完全消失,地面之上呈現出仿佛被雪水浸潤千年的黑色土地,這些黑色的土很硬,卻又散發出一種冰冷強烈的水汽。
黑色凍土永無止境地延伸,路旁卻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座黑色的小屋,這小屋的顔色,和地上的土地一樣冰冷深黑,就這樣突兀的冷冷立着。本來那小屋和他們的距離還極遠,不應該如此引人注目,但這座孤零零的小屋卻似有一種很奇怪的魔力,就算距離遠到你還不能将它完全看清,但你心裡,已經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