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熙終于慢慢擡起頭來,眼睛看着她,搖了搖頭,“你是為了烤幹我身上的冰才燒掉那把琴的吧,我怎麼能怪你。”
清漣一愣,“你怎麼知道……”
裴雲熙臉上,竟像是露了一點笑意出來,看着清漣的身上道:“你的衣服,到現在還結着冰,而我的衣服卻已經幹了。”
清漣呆呆看着裴雲熙,她忽然覺得,裴雲熙似乎和從前有了一些不一樣,就連他臉上那種隐隐的笑容,都是她以前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她沒有想到裴雲熙會說出這一句話,心底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欣慰,為裴雲熙,也為裴夫人。
“其實我……”她本想承認就算是燒掉了那把長琴,她也未能将他身上的衣裳烤幹,但她隻說了三個字,裴雲熙便已打斷她道:“這件事不用再說了,隻是現在琴已經燒完,你身上的冰要怎麼辦?”
清漣笑了一笑,搖搖頭道:“不妨事,裡面的衣服我已經烤幹了,外面的就随它去好了。”其實她這話也并不算完全說謊,雖然她衣裙外面的薄冰未化,但她方才感到的那一種緊緊貼合着肌膚的暖熱,此刻已愈加明顯,緊貼在她嬌軀上的衣衫,竟好像真的已經被慢慢熨幹一般,一分分的柔軟暖和下來。
裴雲熙見她臉色果然算是正常,便也點了點頭,慢慢從地上站起身來。
“我們向前面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軒轅他們。”
清漣應了一聲,她心裡也早已急如火焚,想要快些找到軒轅承的下落。
這片冰川雪原似乎并無道路,風雪之中,難辨方向,清漣四下眺望了一下,見東北方向隐隐似有重重山峰的輪廓,擡手指着那個方向轉頭向着裴雲熙道:“我們往那邊走走看。”
天上飛落的鵝毛大雪永無止歇,地上的積雪已沒過雙膝,清漣和裴雲熙在風雪中低了頭,咬牙前行。她曾在九州沒膝的冰雪中艱難跋涉,那種刺骨透心的冰冷已是終生難忘,而現在這無名之地的風雪冰原,卻比九州更甚百倍!越向東走,寒冷就越透骨,她身上那種溫暖的熱力,似乎也難以抵禦這瘋狂肆虐的寒冷,一點點的減退下去,這股熱力每退一分,那刺骨如刀的冰冷便向她的體内進一分,直透肺腑,然而這股她全身上下唯一的溫暖之源始終保護在她的心髒周圍,令這殘酷的嚴寒不能穿透她小小的心髒。
裴雲熙的情形也不比她好許多,雖然他身上的衣衫已經不再水濕,但被這漫天遍地的風雪席卷,整個身體似也被凍成了冰柱,同樣唯一能支持他站立不倒的,亦是他胸膛心髒處的那一點火種般的暖意。
眼前的冰雪地上,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兩行腳印,因為積雪太深,所謂的腳印,也隻是深深留在蓬松雪中的兩道深痕。
清漣發現了前面雪地上的痕迹,雙眸一亮,轉頭看着裴雲熙,擡起凍僵的小手,向着地上指了指。裴雲熙也同樣向她點了點頭,眨動了一下眼睛。他二人都已凍得牙齒不停打顫,仿佛就連嘴唇都要被這嚴寒凍住。
地上的兩行深痕也和他們行走的方向一樣,一直歪歪斜斜的向東走去,清漣的小臉已經給風雪凍僵,連笑也不會笑,一雙在冰雪中越加漆黑的眸子中卻湧出了無盡的熱切喜色,在冰冷厚實的雪中拼命向前蹒跚追去。
這樣不知追趕了多久,眼前永無變化的茫茫雪原上,隐隐現出了兩個小小的黑點,遙遙望去,似乎也是和他們一樣在雪地裡搖搖晃晃地蹒跚而行。
“阿……承,阿承……”清漣緊緊盯着遠方那兩個艱難前行的黑影,想要大聲呼喊,從口中發出的,卻是低啞微弱的斷續之聲。這樣微弱的聲音,不要說前面的人聽不見,就算是裴雲熙就在她身後,也難以聽清她的聲音。清漣不再出聲,隻是忽然拼命向前跑去,她的腿腳本就已經凍僵,此時發力,竟差一點摔倒在這快要沒過大腿的雪地裡。裴雲熙從後艱難趕上,伸出一隻手臂扶住她嬌軀,兩人相互幫扶着,用盡全力向着前面的黑影趕去。
他們雖慢,所幸前方涉雪而行的那兩個人更慢,随着那黑點逐漸變大清晰,清漣心中卻漸漸發緊。阿承、墨瀾還有碧塵,若前面的真是他們,應當是有三個人才對,可看那在冰雪中挪動的黑影,雖的的确确是人形,卻清清楚楚的隻有兩個。難道……是他們幾人也走散了?那不在的那個人……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