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熙猝不及防,“啊”的一聲大叫出口,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饒是墨瀾見多識廣,此刻也不由得低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
那蹲踞在地上的怪物兩隻眼睛死死地盯住墨瀾,忽然閃電一般擡起它那兩隻極為巨大的怪手,利甲如刀,猛的一把向着墨瀾的前胸撲到。
軒轅承在墨瀾身側,上前一步,一劍斬下了那怪物狀若骷髅的腦袋,頭顱如同朽木一般落在地上,卻并無一絲血水噴出,這令人作嘔的怪物隻是在胸中發出了沉悶的一陣怪聲,随即栽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吓、吓死我了,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長得這麼惡心!”裴雲熙手撫胸口,臉色依然有些發白。
軒轅承走上一步,低頭看着那怪物身旁的一堆東西,劍眉一皺道:“這大概是被豢養在這城池中的一種屍鬼,它方才在吃人的屍體。”
“吃屍體?”裴雲熙忍住惡心,探頭向地上看了一眼,果然見到地上有幾處斑駁的黑色,還有一些白色的殘肢,皺眉道:“想不到這地獄裡還有這樣惡心的鬼怪存在,不是說地界最是幹淨,閻王鐵面無私的麼?”
軒轅承道:“地界許是那樣沒錯,但地獄卻不是,下到十八層地獄的人,生前都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孽,死後才會被打入這裡受罪,這裡的魂魄所受的萬般痛苦,都是在消他們生前的業債。”
裴雲熙呆了一呆,忽然道:“那錦繡呢,她是被人陷害,才被關到這裡來,她做了什麼孽,又害了什麼人!就是因為她太善良,才會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軒轅承微微一愣,白錦繡到底是善是惡他現在并不能明辨,他之所以愣仲,是因為裴雲熙的話,令他想起了一個人——裴大人。雖然他并未見過從前的裴大人,但他相信清漣。一個懷仁天下,愛民如子的溫厚長者,不也被酷刑加身,屈打成招,含冤死去!想起裴懷安夫婦的慘死,心中不禁一陣痛苦,這所有一切殘酷的事實,雲熙都不知道,為人子女,父母生而不能盡孝,死而不能相别,這是何等無奈痛苦,他日若雲熙終于得知真相,不知他是不是能夠堅強承受。轉而又想起自己和母親,又何嘗不是如此,舐犢情深,生死茫茫,自己又是否能夠承受?
“軒轅,軒轅?你怎麼了?”裴雲熙見軒轅承神色忽然悲傷,雙眼發紅,心中奇怪,不禁問道。
“沒什麼。”軒轅承飛快轉開目光,不再和他對視。“這座城好像很深,我們繼續向裡走走。”說着舉步,沿着面前廣闊的道路向前走去。
一路之上,又碰到了同樣的幾隻屍鬼,若能避開,幾人則極力繞行,但這些屍鬼似乎對于生人之氣極為敏感,往往相隔很遠便能發現他們的存在,甚至是幾隻一同向着他們包圍過來,幾人不得不提劍将這些鬼怪斬殺。
這樣一路打打停停,不經意間便已走出很遠,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周的環境,等到發現不同時,卻早已不是相差一絲一毫。
“這……我們這是已經出城了麼?可是沒、沒看見城門啊?”裴雲熙眼睛睜大,愕然看着四周,他似乎極是寒冷,上下牙齒不住打戰,渾身發抖。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周圍的黑磚街道竟然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腳下踩着的是一片凍土,慘白冰冷,無限延伸。
“我們并沒有出城,我們還在那座城中。”軒轅承道,開口之間,唇邊湧出一團濃重的白氣。
“軒轅,這裡好像變得越來越冷了。”墨瀾肅然道。他們幾人要比裴雲熙稍稍好些,但發上身上,也早已無聲無息地結起了薄薄的白霜。
“難道這裡就是……寒冰地獄……”軒轅承沉吟道,回身走到裴雲熙身邊,捏了一個術法手勢,隻見在他手掌心慢慢滲出一團火球般的東西,接着手掌翻過,将這團浮于空中的火球慢慢推進了裴雲熙體内。
“好些了麼?”
裴雲熙點了點頭,向他感激一笑:“暖和多了,謝謝你,軒轅。”
軒轅承回他一個微笑,回頭看着清漣,“來,我也将這炎氣度一點到你體内。”
清漣用力搖頭:“不用,我身體好,而且還穿着水麒麟皮做的衣裳,不怕冷!倒是碧塵姐姐,我擔心她受不了。”
軒轅承聞言一驚,趕忙向碧塵看去,果然見她一張臉白得如同冰雪,身上結的白霜比他們三人都要厚,幾步走到她身前,關切道:“師姐,你怎麼樣?”
碧塵擡眸看了他一眼,淡淡搖一搖頭,并未說話。
軒轅承心中又是一沉,以碧塵的修為功力,本來足可以抵禦眼下的寒氣,而現在她的狀況,說明她的身體和功力,根本就沒有恢複!非但如此,剛才一路闖來,碧塵都和他們一同竭力戰鬥,精魄元神,更是不住耗損!他實在是太過大意!見到碧塵蘇醒欣喜若狂,竟未發覺她已虛弱至此!
強忍住胸口的疼痛和酸澀,低眸催動術法,将灼熱的炎氣推入碧塵體内。
清漣在一旁看着軒轅承俊朗側臉上不住消褪又重新結起的白霜,一雙明眸中都是憂色,她太過了解他,就算他自己也已經難以支持,但隻要他沒有倒下,就會這樣一直用盡所有的全力保護他身邊的人。
用法術抵禦住這難以忍受的寒冷,衆人才重新整備精神,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