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之後是一座大殿,殿頂四角,向外伸出四隻似龜似蛇的獸頭,獸嘴大張,裡面烈焰升騰。同外面貼滿金片的宮門一樣,整座大殿的四壁上也滿布這樣金光燦爛的金箔之片,在四角明亮火焰的映照下竟是金光刺目,但不知怎的,殿中越是火焰鮮紅、富貴堂皇,就越是感覺到一陣冰冷冷的陰氣,滿目紙醉金迷的迷離之光,看在軒轅承眼裡,竟有一種看見死人靈堂裡紙人紙馬的感覺。
目光一轉,看向大殿正中,目中立時閃過一道亮光。
大殿盡頭,有一張鑲滿寶石的金色王座,上面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個人,這人的面前與軒轅承他們之間隔着一層細密的珠簾,是以隻能看見這個人的輪廓,卻無法看清她的面容。
這人是個女子,發髻高绾,端莊婀娜,端然坐在那張高大的金椅上,一動也不動,然而更令軒轅震驚的,是直直坐在這珠簾之外的一個人!這個人身穿一身藍衣,隻是衣衫之上已經沾滿塵灰,有幾處甚至已經破損不堪,發髻有些散落,一張清秀的臉上也有幾塊明顯的淤青,還有幾道豔麗的血痕。
“秋水!”軒轅承和清漣幾乎同時喊了出聲,清漣的聲音之中,更是帶着難以抑制的喜悅。
隻是她的喜悅隻持續了短短的一瞬,下一刻便似被一盆冰水澆熄,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底。
她和軒轅承一連喊了數聲,坐在地上的秋水卻沒有一絲反應,他的眼睛睜着,好像是在看他們,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僵硬冰冷如面具。
“阿承,他死了麼……”清漣聲音微微顫抖,她已經不再害怕妖魔鬼怪,她害怕的是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朋友在自己面前死亡。
軒轅承沉聲道:“你在這裡别動,我過去看他。”說着松開碧塵,手握焚天,一步步向着坐在地上的秋水走過去,鬓間冰冷的汗滴蜿蜒淌下,他的心裡,并不比清漣輕松,他更加無法接受朝夕相處的師兄已成為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秋水師兄,我是軒轅。”距離秋水隻有兩步,軒轅承緊緊地盯着他的臉,秋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若是活着,從他的眼睛必定可以看得出來。秋水的眼珠,在軒轅承銳利的目光下,輕微地動了一下,就是這輕微的一動,軒轅承已如釋重負,耳邊壓抑胸口的一片死寂轟然倒塌,自己心跳和血流的聲音在耳邊轟響,搶上一步,彎腰去扶秋水。
一道冰冷的光芒一閃即沒,快如閃電,軒轅承的動作僵在原處,伸出的手指堪堪碰到秋水的衣衫,卻像突然化成石像一樣一動不動,一滴鮮紅的血滴,從他抵在小腹的左手指縫裡慢慢流下,滴落在地上,接着又是一滴,一滴一滴,接連不斷。他的左手中,緊緊攥着一柄細長的短刀,刀鋒的一大半已看不見,隻剩下一小截刀身和銀色的刀柄,刀柄握在一隻熟悉的手裡,手上無繭,手指幹淨清秀。
這是秋水的手,因為經常在靈丹房侍弄丹藥,指上無繭。
“阿承!”清漣大驚失色,搶上前來要扶住他,還未碰到他身體,兩人耳邊便聽到一個無比妩媚的笑聲,聲音并不清脆,卻無法不銷魂。
這個銷魂蝕魄的媚笑隻是輕輕地笑了一聲,地上滿臉木然的秋水卻猛然跳了起來,動作迅捷無比,右手緊握住刺入軒轅承身體的短刀刀柄猛力一抽,左手卻彎曲如爪,狠狠向着軒轅承心口抓去。
他的動作快,軒轅承卻比他更快。
方才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痛苦模樣,滿手鮮血的死死攥住那柄刺入小腹的短刀,在秋水力抽刀柄的瞬間突然将左手一松,秋水用力過猛,竟然猛的向後仰去,眼看就要摔倒,卻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腰以一種極為不可思議的角度擰了過來,就連軒轅承耳中都清晰的聽到了那聲清脆的“喀嚓”之聲,心中微一遲疑,動作頓了一頓,就在這一瞬間,秋水已用那種極為别扭的扭曲姿勢拔出背後長劍,向着他前心猛刺過來。軒轅承見到他的情形,心中并不感到十分詫異,秋水現在的模樣幾乎和方才喪失神志的墨瀾一模一樣,方才那一刀,若不是他心中早有戒備,恐怕當真要死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