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承雖然還能勉強站起,卻也已經受了很重的内傷,服下了一小瓶太虛結境的霜華凝露,又盤膝打坐了片刻,氣息才略有順暢。因他受傷不便,裴大人便換做秋水來背,墨瀾看護着裴夫人,清漣本想在他身邊扶他,卻被他搖一搖頭,柔聲讓她去照顧碧塵。
幾個人慢慢從那扇已經被打碎的高大木門間穿過,軒轅承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長細的木棍,回身稍稍縱起,在一盞銅燈上将木棒點燃拿在手裡,他靈力受損,實在不願再耗費本就難以凝聚的靈力來點燃月石。
出了這扇門外,四下忽然又陷入一片漆黑當中,軒轅承舉着火把在黑暗中站了許久,方能适應眼前這種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緩緩轉目四下看去。方才是雙眼在突如其來的黑暗裡幾乎猝盲,所以腳下也不敢亂走,此時看清了身周一切,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這半天他們幾人,竟是站在一處近乎刀削般峭壁的邊緣!向下看去,一片黑暗,深不見底!說是峭壁,其實也并不全是,仔細看過去,原來在這峭壁的邊緣,通往前方無盡黑暗的地方,竟然晃晃蕩蕩的系着一截吊橋,之所以說是一截,隻因為這座吊橋在微弱的火光之下隻能看見一段,再往前去便完全隐沒在一片濃黑當中。
這截吊橋好像是木頭做的,懸在無底無盡的深淵之上,偶爾發出輕輕的吱嘎聲響。
軒轅承一手拿着火把,另隻手抵在下颌,默不作聲。
秋水背着裴大人,隻向這晃晃悠悠的吊橋看了一眼,便已出了一身冷汗,咽了一口口水道:“軒轅師弟,你不會是想說……要我們大家都從這截橋上過去吧……”
軒轅承并未回答,其實他心中早已心念百轉,看此情形,隻怕是定要從這座橋上走過去了,隻是,這座吊橋看起來已經破敗不堪,是否還能走人也未可知。想了片刻,忽然眉頭一展,轉頭向着清漣道:“朝離呢?”不管這處地方到底是怎樣險如登天,騎在朝離背上直飛下去不就行了!
清漣顯然也明白了他意思,抿唇一笑,低頭從自己随身挎着的小布袋裡将朝離拿了出來,拍拍它腦袋,柔聲道:“朝離,不要睡了,快變大!”朝離在她手中睜開一雙金紅色的眼珠,向着四周看了一看,忽然發出一聲低低的嘶吼,身子猛的一掙,竟從清漣手裡直竄出來,回身向着他們剛剛經過的那扇木門跑去。清漣大吃一驚,連聲喚道:“朝離!回來!”朝離好像根本聽不見她的叫喊一般,連頭都未回一下,身上冒出星點火星,甚至都未恢複成平素真身的大小,仍是小貓般的體形,一閃之間,已經和木門之後的昏黃火光融為一體,再也看不見。
“朝離——”清漣焦急之下,便想回身向朝離追去,手臂卻被軒轅承一把拉住。
“不要過去。”
“可是阿承,朝離它、它從來不會這樣的!”自從在劉家村收留朝離,這隻上古火獸便一直忠心耿耿的跟在他們身邊,不管是黃龍洞兇暴的火龍,還是九州難以忍受的酷寒,它都從未退縮,為何今天卻會如此,在還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的時候,丢下他們消失的無影無蹤!
軒轅承緊緊握住她手腕,搖了搖頭,“朝離是靈獸,它這樣做一定有它的原因,你不用再去追了。”看着清漣惶然的眼神,輕輕一歎,柔聲道:“朝離是上古幻獸,靈力極強,你不必為它擔心。”轉過頭來,看着面前黑暗的深淵,沉聲道:“反倒是我們,這一下,就隻有自己走了。”說着松開清漣皓腕,向前邁出一步道:“我先過去,你們在這裡等我。”清漣搖頭道:“我也一起去!”軒轅承看她一眼,微微一笑,“若這吊橋破爛,隻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我豈非要被你活活害死?”看着清漣驚吓的眼神,心頭忽然感到十分惬意,哈哈一笑,轉身獨自踏上吊橋。
他受傷身重,一腳踏在灰白色的吊橋上,頓時發出一聲陰森的悠長聲響,接着便是一陣刺耳的吱嘎之聲,令站在峭壁邊上的清漣俏臉發白,膽戰心驚。軒轅承倒并未如何驚慌,左手舉起火把向着前路照了照,右手緊緊抓住身旁吊橋的麻繩,暗暗用力拽了一拽,心中略略有數,這才邁開腳步,緩緩向着吊橋中心走去。
峭壁之畔,清漣幾人都是悄無聲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尤其是清漣,甚至半天都沒有喘一口氣。站在她身旁的裴夫人看了她一眼,眼望着軒轅承已經快要消失在濃墨一樣的黑暗中的身影,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道:“他就是那年你到裴府,心心念念要找的那個少年吧,果然……是個好男兒,看見他,我總能想起懷安年輕的時候……”
清漣聽出她語聲中深深的痛苦,心頭也又像被紮了一刀般劇痛,回身扶住她道:“裴伯母,你放心,阿承的師父很厲害,一定可以治好裴伯伯的傷!”
裴夫人垂下頭去,點一點頭,“但願如此。”
清漣緊緊握住她手,心裡又惦念着軒轅承,轉回頭來向那孤伶伶的吊橋看去,卻見吊橋上軒轅承的身影已經再看不到,隻有橋身不住的搖動和那不絕于耳的吱嘎之聲,才能讓她稍稍放心。
這樣呆呆愣着,仿佛連心都緊張得麻木,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微微一震,好像從夢裡醒來,雙眼怔怔看着眼前吊橋,似乎總覺得有些不對,到底是哪裡不對,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