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山并不算很大,但找了幾乎整整一天,也沒有見到什麼女子的蹤迹。傍晚時分,落日西沉,站在山腳,仰望山上皚皚白雪,白錦繡一直從傍晚站到了天黑。裴雲熙在一旁不住偷眼看她單薄嬌弱的身子,臉上神色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卻又不敢出聲打擾,直到夜風漸起,刺入肌膚,白錦繡才低低的咳嗽了兩聲,低下頭來。
“白姑娘,你也不要太難受,雖然沒有找到晴兒姑娘,但也沒有見到她的遺體,說不定是她大雪之中誤打誤撞,已經下山,或是被好心人救走,不如我們先送你回家,告訴了你家人之後,再一起前來找她。”
白錦繡低頭不語,很久才輕輕點一點頭。
清漣聽見裴雲熙說送她回家,情不自禁的回頭看了琅琊一眼,琅琊微微點頭,眼神溫柔安定。轉回頭來,略一沉吟,從肩上斜跨的布袋子裡把藏在裡面睡覺的朝離抓出來,輕輕拍拍它腦袋,放在地上。
白錦繡看見小貓般睡眼惺忪的朝離,唇角不禁浮起一絲笑意,走上兩步,彎腰去看,柔聲問道:“這是你養的小貓?真是可愛。”話音未落,眼前忽然騰起一丈多高的烈焰,差點将她身上披的白狐皮鬥篷都燒着了,一聲嬌呼,向後退了兩步,看着面前燃燒着熊熊烈火的巨大頭顱,頭上生着珊瑚般鮮紅通透的長角,火紅目珠中一對金色瞳孔閃閃發亮。極度駭然之下,白錦繡甚至連躲也忘了躲,仰臉呆呆看着滿身烈焰的朝離,一動不動。
呆若木雞之中,手臂忽然給人一拉,身子向後一倒,已軟軟靠進一個人懷裡,那人扶住她,在身後大聲道:“清漣!快把你的朝離弄走!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有養妖獸的嗜好啊!”
清漣看了臉色蒼白的錦繡一眼,上前拍拍朝離前胸,踮起腳尖在它耳邊說了句話,朝離金色的雙瞳溫順的盯着她,忽然俯首用頭蹭上她胸口,接着背轉過去,高大的身軀低下,四腳伏卧在地。
裴雲熙這才松了口氣,心頭卻一陣狂跳,少女淡淡的幽香就在懷中,他一生之中,似乎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心中充滿了微帶顫抖的幸福。輕輕環住她柔弱的肩頭,柔聲道:“你不要怕,朝離是清漣養的神獸,不會傷人。”
白錦繡點一點頭,從他懷中輕輕掙脫,淡淡的道:“我沒有那麼膽小。”
裴雲熙呆了一呆,讪笑一下,傻傻看着自己雙手。
清漣向着白錦繡道:“白二小姐,朝離會飛,你坐到它背上來,我們送你回去。”
白錦繡看了伏卧在地的朝離一眼,此時朝離身上的火焰都已熄滅,隻有滿身紅得像火的耀眼長毛,輕輕咬了下櫻唇,仿佛下定了決心般,毅然大步向前走去,費力卻堅決的爬上了朝離寬闊的後背。裴雲熙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她嬌柔的身影,見她爬上朝離後背,嘴角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就像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自己的魂魄,好像都已經不在了。
朝離展翅飛上長空,向着安陵的方向飛去。
碰巧安陵距離青陽并不算很遠,還未到日落,便已到了。
寒冬蕭索,從上向下看去,隻有一片光秃橫伸的枝桠,和那日她和琅琊來時的景緻大不相同。
朝離從天上直落下來,正落在白雲山莊莊門之前。裴雲熙從朝離身上爬下來,向前走了兩步,“咦”了一聲,回頭向着還坐在朝離背上的白錦繡道:“白姑娘,這裡就是你家?你确定沒有記錯麼?”
白錦繡怔怔坐着,眼望白雲山莊的莊門,呆呆不語。
清漣和琅琊對視一眼,眸中自有一些了然。
白雲山莊莊門依舊,兩扇黑漆的高大木門緊閉,門上木漆脫落,斑駁不堪。門旁懸着兩盞紅紙燈籠,紅色的油紙都已褪了一半的顔色,半紅半白,零落破爛,在凄冷的北風中吱吱呀呀的左右搖擺。門裡門外不見一個人影,門楣上那隻題着“白雲山莊”的匾額掉落一半,歪歪斜斜的挂着,匾額上纏繞層層灰色的蛛絲,被寒風撕扯抛墜,更覺衰敗。
這哪裡像是一座興盛百年的老宅,看這樣子,應該已經荒廢了很久很久,幸好現在天色還亮,若是晚上見到這副景象,簡直如同鬧鬼荒宅一樣。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白錦繡從朝離身上爬下,跌跌撞撞的跑向白雲山莊的大門,跑上已經殘缺不整的石階,不顧到處都是蛛網塵土,伸手用力拍打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