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我們是不是迷路了?”半晌聽不見琅琊回答,剛要開口再問,卻見琅琊忽然回頭,黑暗中一雙眸子發出異樣耀目的星輝,低低的道:“噤聲,你看那邊。”
清漣順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不禁低低的“啊”了一聲,隻見在前面側面角落的偏門之外,竟然隐隐透了一點燈光出來。
“原來也還是有沒睡的。”走了半天黑漆漆的無人之路,此時忽然見到燈光,反而倒有些不習慣。
琅琊眯起眸子,看着那透出門縫的一線昏黃,沉聲道:“我們過去看看,這裡兇險非常,你千萬不可大意。”
清漣應了一聲,她心中也早已感到十分不安,這個白雲山莊和當日那個劉家村一樣,必有古怪!
那扇偏門是上了鎖的,琅琊雙手輕輕一絞,那根生鏽的鐵鍊便無聲斷裂,軟軟垂下。推開偏門,才發現原來眼前似是一個小小院落,院中都是齊腰的野草,顯是已經荒廢很久。院落中間有一個二層的小木樓,造型雅緻,看樣子似是一座小姐的繡樓,隻是和這座院落一樣,看起來也有些破敗,像是經年未有人修葺過。方才在外面看見的那一點燈光,就是從這繡樓裡發出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貓腰,放輕腳步慢慢的接近那座繡樓,挨到窗棂之下,琅琊側身聽了片刻,見裡面毫無一點聲息,擡手伸出小指,輕輕在窗紙上點了一下,窗上糊的是菱花茜窗紗,本該極是結實,但因為失修太久,風吹雨打,早已破爛不堪,一點即破。清漣也學着他在窗紙上戳了一個洞,眯起眼睛向裡看去。
窗子裡頭是一個東西寬南北正的廳堂,東北角上立着一個一人多高的銅燈,燈架是一對銅鶴戲九蓮,燈芯裡的燈光也并不算明亮,有些朦朦胧胧的昏黃。正對窗子靠牆的地方擺着一面半折的屏風,上面畫了一個撲蝶美人兒,畫兒是十分精緻,像是出自什麼名家手筆,隻是年長日久,屏風的紙面都已有些發黃,有些地方還有斑駁的黴痕,畫中美人的一張臉,也不知怎麼弄得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漬過一般。除此之外,就隻是屏風兩邊擺了兩個積滿灰塵的大撣瓶,再沒什麼特别的東西。
清漣輕輕松了口氣,眼睛一轉,便想和琅琊說話,誰知就是這樣随意一瞥,竟看見牆邊上好像坐着幾個人,隻因這廳是東西寬,南北窄,而他們偷看的窗子又正好是在西側,是以她方才竟一直沒有看見廳中西側的情景,此時猛一看見,倒吓了一跳,一顆心砰砰直跳。
琅琊顯然也已看到了這幾個人,坐在最正中茶幾右側的是一個鄉紳模樣的老者,須發花白,滿臉笑容,手裡端着一杯茶,正揭開杯蓋,低頭去飲。在他左側坐的,是一個面容斯文白淨的少年公子,兩眼脈脈含情,好像在向上瞧什麼東西。清漣看見這個公子,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叫,随即伸手掩住櫻唇,雙眸睜得極大,眸中不知是什麼神情。
琅琊側頭看她,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清漣眼中滿是驚疑之色,看着琅琊道:“那個年輕的公子……是雲熙!”
琅琊微一皺眉,又從指孔向窗内看去,沉聲道:“裴雲熙?這些人……根本就不是活人!”
清漣聽見他這話,驚疑更甚,湊過去再看,果然見到廳堂裡那幾個人還是維持着方才看到的動作,喝茶的喝茶,凝視的凝視,動作沒有一點改變。這次有了準備,看的更仔細了些,那個衣着華美的年輕公子,容貌雖長得酷似裴雲熙,但他身上的衣裳,卻似乎并不是現在街上時興的樣式,而且雖然衣料看起來貴重,卻也同那發黃了的屏風一樣,灰蒙蒙的,好像蒙着一層塵土。
在這年輕公子的身邊,還站着一個人,是個女子,看打扮是個丫鬟模樣,正提着一個茶壺,給那公子手邊的杯裡斟茶,茶壺傾斜,壺嘴裡卻早已沒有一滴茶水流出,但那丫鬟還是這樣站在那裡永遠的斟下去。
那丫鬟是側身而立,從這面窗子看去,隻能看見一個側臉,但不知怎麼,清漣竟覺得這倒茶的丫鬟好像十分眼熟,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琅琊直起身子,轉回身看着身後雜草叢生的院落,默然不語,似乎是在沉思。
清漣身上也有些發冷,不自禁的挨到他身後,左顧右盼。
“琅琊,要不我們回去吧,明早再來?”
琅琊緩緩搖頭,“明早來,也許就永遠也不能知道白雲山莊的秘密了。”
清漣臉上發麻,嘴裡發苦,“我們幹嘛非要知道白雲山莊的秘密,你又不是修道的人,難道也要降妖除魔麼?”
她本以為琅琊不會回答,卻沒想到琅琊竟忽然回頭看着她,雙眼之中閃動着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光芒,這種堅決得接近冷酷的光芒,竟讓她有一點害怕,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
“你要記住,這個秘密,對我們很重要。”
清漣不說話,她實不知道,琅琊為何要說“我們”,就算是白雲山莊真隐藏着天大的秘密,她也絲毫不關心,她隻想找到阿承,其他的事情,與她又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