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淩牧雲就一直嘲笑石磊的名字，他的名字都是由石頭組成的，淩牧雲就說石磊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就給他起了個“四塊石頭”的外号。每每淩牧雲這麼叫他，他就笑着反駁，說他有石頭的堅韌，更有石頭的光明磊落。

信讀完了，淩牧雲再次将拳頭攥緊，發白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響。芷萱見淩牧雲如此悲恸，她感同身受，心中也跟着淩牧雲一起難過。芷萱很想安慰淩牧雲幾句，可她明白此時任何話語都是蒼白的，那種從小長大的情誼，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将淩牧雲從痛苦中抽離出來的。

三人沉默片刻，淩牧雲哀傷道：“仲華，立刻命人制碑，準備所有殡葬用品，明日我們上光明峰，讓石磊入土為安。”

“是，少主。”說完，仲華抹着眼梢轉身離開。

翌日一早，淩牧雲帶着衆人，親自擡棺去了光明峰。光明峰頂風光無限，在那裡可以俯瞰整個朔州城，也可以看見朔州城西側的冷水江。淩牧雲覺得這個地方風水不錯，石磊長眠此處也可以安息了。

石磊的葬禮很是風光氣派，光是到場參加葬禮的士兵就有幾千人，那日的光明峰頂可謂人山人海。

石磊是骁揚軍出征以來戰死的第一位高級将領，他的棺椁下葬後，衆人緻哀良久。石磊所用的外棺是石制的，椁座及椁壁刻有戰馬的浮雕，精美絕倫。這石椁是仲華自石磊死後就開始準備的，幾日來，他讓工匠加班熬夜，終于在昨日将石椁趕制出來了。仲華做了所有他能做的，就是想讓自己的兄弟死後也能體面些。

葬禮的議程結束後，淩牧雲哀傷說道：“仲華，你帶所有兄弟們下山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我再跟石磊說說話。”淩牧雲隻要一想到自己出征前，石磊還好好的，等自己回來時已經天人永隔，他就仍會難過得不能自已。

仲華想勸慰淩牧雲幾句，但他自己都沒有走出悲傷，自覺任何安慰的話都是多餘的，想來想去隻留一下一句，“好的，少主。”

衆人浩浩蕩蕩下了山，淩牧雲沒有回頭，但是能感覺到芷萱并沒有走，于是問道：“你還在這兒做什麼？”

淩牧雲這種冷漠語氣，令芷萱有點生氣，因為以前淩牧雲從不會這樣跟自己說話。但她知道是淩牧雲此時心情不好，也就沒太計較。

葉芷萱很想對淩牧雲說，自己留下來是為了陪你，可這種話她怎麼可能說出口呢。芷萱猶豫片刻，才支吾道：“這地方挺舒服，我想在這兒坐一會兒再走。”

“想找舒服的地，去别的地方，這裡不是你放松心情的地方。”淩牧雲心中積攢了太多傷痛，也壓抑了太多對蒙古人的恨意，所以才口不擇言了。平日裡，他怎麼都不會這麼跟芷萱說話。

“我想陪你待一會兒。”葉芷萱被淩牧雲氣得終于說出了心裡話。

“你不是很讨厭我嗎？今天怎麼轉變了？”

“你…你竟然吼我…你不要後悔……”芷萱氣得轉身就走，可走到下山的路口處，她又停住了腳步，坐在了路邊。芷萱抓了一把路邊的野草，一片片地撕着，“淩牧雲你個混蛋，你這樣對我，你等着。早知道我前幾日就不救你了，你死了算了。”

雖然嘴上這樣罵着，葉芷萱還是不願留淩牧雲一個人在山上而自己離開。她原想着淩牧雲待一會兒也就下山了，可等到天完全黑下來，淩牧雲都沒有出現。

葉芷萱怕淩牧雲出事，于是又折返上了峰頂。來到石磊的墓碑處，借着月光，她看見淩牧雲躺在那裡，身旁都是酒罐子，酒壇子。

芷萱連忙抱起淩牧雲，似是責備似是關愛，“你怎麼喝這麼多？你醒醒。喝死你就好了。”

淩牧雲醉得完全不省人事，任芷萱怎麼叫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寒冬臨近，山頂的風更大，淩牧雲又喝了酒，如果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裡非凍死不可。芷萱無奈，隻好先背着淩牧雲往山下走。喝了酒的人，比平時更重了些，芷萱勉強背得動他。

下山的路上走上幾百米，剛好有個山洞，芷萱想着隻能在這山洞裡将就一晚，明日再下山了。背着淩牧雲走上這麼短的路，她已經累得氣喘籲籲，要是把淩牧雲背下山回府，芷萱是萬萬做不到的。

進了山洞，生起火堆，芷萱找來山泉喂淩牧雲喝下去，幫他解酒。

淩牧雲喝水嗆到了嗓子，咳了幾聲，然後摟住芷萱的腰。

芷萱試圖推開淩牧雲，“你幹什麼？你這個醉鬼。”

淩牧雲身體一時失重，壓在了芷萱的身上，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他吻上了芷萱雙唇。這一吻讓芷萱心中一蕩，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連忙用全力推開了牧雲，“你個混蛋，你在對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