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臨昌之圍已解,葉陽晨想着也該到康誠的府邸走一走了,他是個“記仇”之人,衛澤楠騙婚的事,葉陽晨心裡一直耿耿于懷,敢動自己女人的歪主意,他怎麼都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父債子還,這次葉陽晨回臨昌,想着正好找康誠算一算這筆賬,于是他直接帶着一千士兵直接去找了康府。其實葉陽晨自己去,賬也算得明白,他帶着那麼多去,就是為了以牙還牙羞辱康誠一番。
葉陽晨雖然在臨昌保衛戰中居功至偉,但說到底還隻是個六品長史官而已,而康誠是禦賜的國公身份,即使是虛銜,也是個世襲正三品的官。譽國公府的正廳還懸挂着先皇親自手書的匾額——“赤誠輔弼”四個大字,這裡不是葉陽晨可以随便造次的。
不過再顯赫的府邸,葉陽晨也看不在眼裡。即使人年長了些,即使讀了多年聖賢書,葉陽晨有時還像脫缰的野馬,骨子裡依舊野性難馴,心裡始終向往的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衛澤楠的事令他氣不順,葉陽晨便下令讓自己的兵用力砸開譽國公府的大門。
康府的下人開門後見府邸已經被士兵圍得水洩不通,不禁吓了一大跳,“你們要做什麼?”
葉陽晨淡定從容地坐在馬上,他的尉官上前對康府的下人吼道:“讓你們大人出來,或者我們闖進去,你選一樣。”葉陽晨帶的兵,性格都像葉陽晨,說起話來又直又橫。
康府的下人吓傻了,慌着跑進府去跟康誠禀報,“老爺,你快出府門去看看吧,大事不好了。”康誠聽後眉頭緊鎖,立即朝着大門走去。
少頃,康誠從朱漆大門走了出來,見是葉陽晨在外邊,他帶着怒氣道:“葉長史,這是何故啊?”
葉陽晨不把康誠放在眼裡,“想找你聊聊。”
“聊聊需要帶這麼多人來嗎?聊聊需要砸門嗎?”康誠帶着怒氣,“這畢竟是我的府邸,你這樣來,有些不合适吧?”
“我一個武将不懂你們文臣的規矩,砸個門而已,我覺得沒什麼不合适的。現在你把你的府門大敞四開,讓我帶的兵全部進去,否則我今天就踏平你的府邸。”
康誠異常憤怒,“葉陽晨,即使你剛剛守下臨昌城,也不至于那麼狂吧?”本來葉陽晨這麼年輕就為國立下大功,康誠對他還是欣賞有加的,但今日葉陽晨這樣的無禮行為,他還是難以接受。
康誠左思右想,也想不起來自己與葉陽晨有過什麼過節,他甚至不記得自己與葉陽晨有什麼來往,所以葉陽晨似是來尋仇的樣子就更令康誠感到奇怪。
“人不輕狂枉少年,輕狂不行就瘋癫。如果你不讓我進的話,我就隻有硬闖了。”
康誠強硬道:“你敢?”
葉陽晨鋒芒畢露,對上康誠的眼睛,沒有一絲躲閃,他微微笑着,不屑中還夾雜着狠厲,“你看我敢不敢?”
葉陽晨從不在乎别人如何評價自己,如何看待自己,他本來就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在葉陽晨心中,除了親人手足,授業恩師,生死弟兄,最在乎的人就是林慕瑤,那個雖然“拜過堂”但還“沒過門”的妻子。林慕瑤就是他的禁忌,别人不可觸碰,哪怕隻是言語上的不敬,葉陽晨都會失控。至于其他人,在他眼裡不過是灰煙,他也從不會放在眼裡。
“我有禦賜的爵位,你這樣硬闖,就不怕聖上治你的罪嗎?”康誠見葉陽晨不是在開玩笑,語氣稍稍緩和。倒也不是康誠怕了,他知道對待葉陽晨這種人,如果針尖對麥芒會适得其反。
葉陽晨臉色陰郁,“怕我就不來了。”
“我想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如果有什麼你可以直說,我想我應該能解釋清楚誤會。不過你要執意帶兵入府,就隻有從我身上踏過去。”康誠也是個有骨氣之人,他覺得若是輕易放葉陽晨帶兵闖進自己府邸,那會辱沒先人,所以他定不會同意的。
葉陽晨剛想揮手讓士兵闖進康府去,卻突然聽見遠處有一洪亮的嗓子叫了一聲“哥”,他側頭望過去一個男子騎馬呼嘯趕來。
來人正是葉清揚,他來到葉陽晨跟前,一勒缰繩,“哥,斥候回報,有重要事情。”
葉陽晨看向弟弟,清揚點了點頭。葉陽晨會意,于是大喊一聲:“回營。”
打馬走之前,葉陽晨回頭看向康誠,“康大人,下次你可能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回到營地後,葉清揚把斥候帶回來的消息告訴了葉陽晨,說是那海近期又蠢蠢欲動,還要伺機南下。
葉陽晨想着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既然目前臨昌的困境已解,他下定決心要迅速整兵去攻打楚州。
大軍行至半途,連日天降暴雨,葉陽晨隻好讓部隊停下來休整。每天暴雨滂沱,狂風肆虐,軍營的帳篷被吹得搖搖晃晃。
那日,葉陽晨掀開帳簾看着外邊,在這樣大雨如注的天氣裡,他更加思緒萬千。葉陽晨時而想着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戰事,時而思念慕瑤,希望與她早日團聚。
水霧氤氲,阻隔了葉陽晨的視線,可他還是隐隐看見一個魁梧健碩的人影在雨中揮着鐵錘,好像是在加固營帳。葉陽晨見那人加固完一個,又去加固另一個。這麼冷的天,此時将士們都在帳中避雨,唯獨這人在雨中做着苦力,這種任勞任怨,不辭辛苦,難免勾起了葉陽晨的好奇心。
葉陽晨喜歡有責任心的人,更喜歡無私的人。他撐了把傘,朝着那名兵丁徑直走了過去。随着距離漸近,葉陽晨才看清,那士兵生得面若重棗,虎眉環眼。
士兵顯然沒有發現身後有人來了,而是專注幹他手上的活。鐵錘砸擊着固定帳篷用的鐵釘,“铛铛铛”的聲響一浪高過一浪,那力道之猛,釘子幾下就被砸到泥土裡。
不一會兒,這個營帳加固完了,那兵丁才直了直腰,準備去下一個營帳。他剛要往前走,一擡頭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葉陽晨。
以這個兵丁的級别,他是不認識葉陽晨的。兵丁見葉陽晨铠甲披身,猜測面前的人官階不低,于是抱拳一禮,“将軍好。”
葉陽晨沉聲道:“誰叫你這麼做的?”
突然的一句話,那漢子被問愣住了,“什麼?”
“我是說誰讓你加固帳篷的?”
兵丁略有惶恐之色,還以為自己這麼做事犯了什麼錯誤。怔愣片刻後,他才粗着嗓子道:“沒有人讓我這麼做,我隻是覺得這樣會使帳篷穩固點,否則這樣的天氣,帳篷在夜裡極容易被大風刮倒。戰士們辛苦,我就是想讓他們睡個好覺。”
葉陽晨不怒自威,“你叫什麼名字?”
兵丁嗓音粗莽,“報告将軍,我叫江雨甯。”
“你在哪個兵營服役?”
“我是辎重營的一名兵丁。”在當時士、兵、卒、丁,丁是最末級别的,通常為非戰鬥人員。
葉陽晨顯然對此人更感興趣了,江雨甯作為一名下等兵丁,自發任勞任怨做事,實為難得。在葉陽晨看來,這樣不計得失,又有責任擔當,又忠誠自律的兵丁,不該隻是在辎重營出苦力,而應該被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