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晚,詩怡依然在房間等葉清揚,可等到醜時,葉清揚還是沒有來,詩怡便知今晚他不會來了。
翌日一早,林詩怡得空便去找了葉清揚,她見到人就質問道:“昨晚你為何沒來?”
“去哪?”
“當然是練功啊!”
“不是失敗了嗎?”清揚理所當然地說着。
“失敗了也要重新開始啊。”
葉清揚挑挑眉,“我還以為失敗了就不練了呢。”
“你笨啊,如果不練的話,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
清揚呆呆地答道:“哦,那好吧,今晚我去找你。”
“那今晚不許遲到。”
清揚仍不放心道:“昨晚的事你還生氣嗎?”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說完詩怡扭頭就走,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今晚你再不來,我可饒不了你。”
當晚,葉清揚果然準時去了詩怡的房間,詩怡早就換好了紗衣坐在床上。
經過前晚兩人的感情“升華”,彼此再次握住對方的手時,心中已多了一分溫暖和悸動。
執手相望,目光交彙,這樣相處幾十天,即使再冷血的人,也會漸漸生出感情來。
這門功夫本原本是一對情侶所學所練所著,自然将感情融入到修煉之法。感情越濃烈,修煉越能事半功倍。練功的那對情侶原是青梅竹馬的師兄妹,他們情投意合、兩情相悅,遺憾的是後來師妹故去,師兄思念成疾也便出家為僧了。高僧為紀念彼此感情,才寫下了瞳水經這本秘籍。
《瞳水經》這門武功的精妙之處不僅是可以讀懂别人的心,更會令練功的兩人産生感情。秘籍裡說:“心可以懂情,情可以讀心,情為心之眼,眼是心中情,故而讀心之術生于眼,成于情。”
葉清揚并不知這一切淵源,他以為這隻是一門普普通通的功夫。結果他與詩怡在練這門功夫時産生了感情,是機緣巧合,也是命中注定。清揚永遠不會知道,他無意間的一個決定,打開了緣分的大門。
接下來,兩人依然每天練功。葉清揚在面對詩怡前,眼睛裡沒有了冷酷,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柔情。詩怡那麼聰明,她當然能感知到葉清揚的變化,隻是她裝作不知罷了。林詩怡甚至認為,以葉清揚那個悶悶的性格,如果自己不說,他便不會再提起“喜歡”自己的事了,隻是這次詩怡錯了。
那天晚上,兩人練完功後,清揚依舊坐在床上沒有要走的意思。
林詩怡遲疑片刻後問道:“你怎麼還不走?”這話聽起來就像下逐客令似的,說完後詩怡有點後悔。
清揚說話的語氣比平時更鄭重了幾分,“詩怡,我有話對你說。”
“什麼話?”林詩怡的心跳莫名地加快,好像預感有事要發生一般。
話還沒開始說,葉清揚又支支吾吾起來,“之前我跟你解釋過自己那晚為什麼冒犯你,可我覺得那些話還是不足以表達我心中的感覺。我想了好久,總結了好久,我終于在心中攢下有些話,或許這些話更接近我心裡最真實的感受。”
“我現在每天都想見到你,見到你就很歡喜,見遲了就會心急,見不到就不開心,見到了就不舍得分開。你能明白嗎?”
詩怡沉默不語,可她的心就像在敲鼓一樣,轟轟作響。
見詩怡不說話,葉清揚眉頭皺得更緊,他用手不停地撓頭,“你還不明白是嗎?那我再回去想想怎麼表達我的意思,想好了再跟你說。”
看着葉清揚皺眉着急的樣子,詩怡有點心軟和不忍,她抿着唇,雙頰潮熱,“你别着急,也不用回去亂想了,我懂你的心意了。”
話音一落,葉清揚露出孩子氣的笑容,“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見到葉清揚沖着自己笑,林詩怡也跟着笑了起來,她在笑葉清揚的“笨”,“難道他就不想問問自己是什麼态度嗎?簡直傻得可愛。”
葉清揚走了,詩怡問了問自己的心,她可以确定,自己對葉清揚也是産生了感情的,也許這份感情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深。
自小,詩怡就沒有生母的疼愛,雖然大娘性情寬厚帶她視如己出,可終究不是親生的。父親林遠峰公務繁忙,更是少有時間陪她說說話。詩怡倒是與姐姐親近,但姐妹兩人性格不同,喜歡的事物也不同,很多事情終究不能共鳴。詩怡雖然活波好動,但常年被關在這雕梁畫棟的宅子裡,内心世界時常是孤單、寂寞的。
自從葉清揚出現後,詩怡才找到了那個可以陪自己的人。雖然最初兩人相處得不那麼愉快,但詩怡說什麼做什麼也不用顧慮太多,她在清揚面前的狀态也是極為放松的。後來葉清揚對詩怡不再那麼冷冰冰的,很多詩怡讓他做的事,即使清揚不是很情願,但最後還是答應和配合了詩怡。
至于葉清揚是什麼時候走進自己的心的,林詩怡自己都不知道。許多年後,詩怡再問自己這個問題時,總是會想起那個明媚溫暖的夏天,或許那棵紅豆樹被種下時也同時種在了她的心裡。
有些心事一旦有了,再憋在心裡就很難受,第二日林詩怡就去找姐姐談心。
林慕瑤見妹妹情緒低落,便笑問道:“這是誰招惹我們林二小姐了?是清揚嗎?”
“姐,是清揚,但他沒招惹我。”詩怡想了想又道,“也算是招惹我吧,我遇到一件難事。”
“難事?那我就更要聽聽什麼事能難到我們詩怡了?”雖是調侃的語氣,但聽詩怡那麼說,慕瑤心中還是很好奇也很意外。她了解妹妹是樂天派的個性,凡事都不會煩惱、不會憂愁,更不會焦慮,那陽光燦爛的笑容時時挂在臉上,所以慕瑤實在不相信詩怡會遇到什麼事。
林詩怡也不再跟姐姐繞彎子,“姐,葉清揚喜歡我。”
“怎麼突然這麼說?是清揚對你說了什麼嗎?”
“那個人那麼笨,他把話說成那樣就是喜歡的意思了。”
慕瑤反問道:“那你喜歡他嗎?”
“我就是沒想好才來問姐姐的啊。”
慕瑤撇着嘴,“你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是沒想好?你要是不喜歡清揚,直接拒絕就好,何來煩惱呢?你是對他有意,隻是還在猶豫該不該答應他吧?”
“我不是有意,我隻是不忍心拒絕。”
慕瑤嬌笑,“哦?是這樣嗎?我妹妹做事何時這麼拖泥帶水過呢?面對不喜歡的人卻因為面子而不忍心拒絕,這可不是你啊。”
慕瑤和詩怡已經過了及笄的年齡,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卻始終未有良人相配。其實也還是有一些優秀的男子來求親,隻是她們兩姐妹都看不上眼,于是果斷拒絕了。豐太宗曾下诏規定,本朝男子年齡二十、女子年齡十八以上必須婚嫁,林遠峰還是很着急的。
被姐姐說中了心事,詩怡害起羞來。
慕瑤語氣如常,“我以為你不會喜歡清揚的性格。”
詩怡嘴角微翹,“我也以為你不會喜歡陽晨哥那樣的人。”
“我們明明說的是你,你怎麼反說起我來?我和你的情況可不一樣,我曾經恨葉陽晨恨到剜心之痛,可最後還是被那個混小子……”
詩怡斂去笑容,正色道:“姐,說心裡話,其實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喜歡那麼笨那麼冷的男孩。我一直喜歡那種明亮、開朗、陽光的人。可緣分又豈是意願能左右的呢?一起走過的時光,一起吵過的架流過的淚,還有一起種過的相思樹,他就這樣橫沖直撞地闖了進來。而當我發現時,他已經種在我心裡,生了根發了芽,再也拔不去了。”
慕瑤輕輕捋了捋詩怡的鬓角,“妹妹,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隻是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想跟清揚在一起,那你選擇的就是和姐姐一樣的路,會是一條難走的路。姐姐并不是說清揚不好,隻是父親在我們的婚事上要求甚高,你想要說動父親并非易事。”慕瑤連自己的事都不知該如何告知父母,現在又多了一個詩怡,她不知父親要是聽到此事後,将會是怎樣的暴跳如雷。
詩怡笑得輕松,“姐,我也希望選擇的另一半得到家人的祝福,可如果不能兩全,我也隻能遵從自己的内心。若真有一天,我決定和葉清揚在一起了,那麼無論家人如何反對,我也不會改變主意的,大不了被父親逐出家門罷了。”
看着妹妹堅定的神色,慕瑤有些釋然,因為在感情上她的态度與詩怡也一樣,可以不顧一切,也可以至死不渝,隻是妹妹表達感情的方式更熱烈罷了。慕瑤并不在意自己的另一半是山賊草寇,還是地痞流氓,隻要那個人心地善良,對自己好,她便可以不顧世俗的眼光。
慕瑤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抱住詩怡,輕輕摸着她的頭,“去做你喜歡做的事吧,姐姐隻希望你能幸福。”
“姐,你真好。”
兩人雖不是一母所生,但姐妹感情甚笃。
片刻後,慕瑤試探一問:“所以最後多半是他了,對嗎?”
詩怡柔聲細語,“姐,你不知道,昨日我還沒有拒絕他,隻是回應得慢了些,他便失落得什麼似的。唉,當時我感覺特别對不起他,你說我該怎麼辦嘛?”
慕瑤沒有再說話,她心想:“這也許就是宿命,她們兩姐妹注定要跟那兩兄弟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緣分,隻是不知這緣分是否有個善果。”
當晚,兩人練功的時候,葉清揚沒有再提昨夜的事了,在他看來,詩怡已經知道了她的心意就足夠了。詩怡見他還是那副呆呆的樣子,就非常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