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龜公帶着四五個打手沖進來,他們齊齊站在楊媽媽身後,各個膚如黑炭,一臉橫肉。
葉陽晨根本沒把這些龜奴放在眼裡,他的眼神陡然冰寒,臉微微湊前,“聽過澤清山嗎?還有長風寨呢?”
話音未落,楊媽媽已經渾身冒起冷汗了。
澤清山所在的中安郡離西關道并不算太遠,無論是來往的客商,還是路過的官員,很多人都遭過澤清山的洗劫,就連前些年官府派兵圍剿澤清山都铩羽而歸。這樣的事被口口相傳,澤清山長風寨名聲大噪,在坊間甚至成了“妖魔化”的存在。楊媽媽消息靈通,又怎麼可能沒聽過?不誇張的說,她聽得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
楊媽媽惶恐,“聽過是聽過,可長風寨跟你有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我爹爹就是寨主葉陽天,這回有關系了嗎?”
楊媽媽有點坐不住了,她深知如果招惹了那些山賊草寇,恐怕青花閣以後也不用再開門營業了。
葉陽晨語氣冷冽,“怎麼?現在可以談談了嗎?還是想讓青花閣關門?再不就是你要拼一下,把我強行扣在這裡?”
楊媽媽強作鎮定,顫聲道:“我們青花閣也是照章納稅、合法經營,憑什麼你說關門就關門呢?”她已經開始詞不達意、語無倫次了。
旁邊的龜公仍不識趣,用手指着葉陽晨的鼻子,“你小子真是找死。”
胡楓知道不好了,果然,葉陽晨淩空一腳,将那個龜公踹翻在地。屋裡剩下的幾個打手剛想撲上來,楊媽媽厲喝一聲,“不要在這裡丢人現眼了,都給我下去。”
打手們各個不服氣,可楊媽媽那麼說,他們也隻好魚貫而出。
楊媽媽這才站起來身,“你們稍坐片刻,我這就去拿黎燕的賣身契來。”
少頃,她拿着一個長匣子回來。匣子被楊媽媽打開,“這就是燕兒的賣身契了,你們拿走吧。”
葉陽晨拿出匣子裡的紙,遞給了黎燕,“嫂子,你看看。”
黎燕接過來,如獲至寶一般展開信紙,眼睛緊緊盯着那張紙,生怕漏看一個字。她眼含熱淚,“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胡楓拿過賣身契,在燭火上燒燃了。随着這張紙付之一炬,黎燕眼前蒙上一層水霧,她知道自己是自由身了。
楊媽媽酸酸地說:“燕兒,這回你找了好靠山,以後必飛上枝頭變鳳凰,想來也就看不上我們青花閣這座小廟了。”
聽楊媽媽那樣說,又看着楊媽媽露出失落和不舍的表情,黎燕忽地有些難過。憶起往昔歲月,楊媽媽雖然利用自己賺錢,但黎燕記得最多的還是楊媽媽善待自己的那些事,一時心軟難說離别。
在世俗眼中,青花閣固然不是什麼好地方,可在黎燕眼中,這也曾是她安身立命的栖身之所。除了學琴學舞的那段日子比較苦以外,多數時候,黎燕都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盡管她不貪戀這樣的生活,但不妨礙她感恩發生在這裡的一切。
黎燕時常想:“表叔去世後,即使自己不被賣到青花閣,一個人的生活也好不到哪裡去,而且讓自己身陷風月場所的罪魁禍首也不是楊媽媽。”
曆經過苦難的人,往往更感恩生活裡善意和溫暖,黎燕終究做不到頭也不回地離開。
思前想後,黎燕抿嘴道:“媽媽,您對燕兒有再造之恩,現如今又還我自由身,燕兒感激在心,卻無以為報。為了報答您,燕兒願意再陪你身邊五年,算是女兒盡孝。”
楊媽媽聞之驚愕,旋即老淚縱橫,畢竟黎燕也是她一手帶大的,要說沒有感情又怎麼可能呢?她把黎燕摟在懷裡,一時萬千感慨。
一旁的胡楓和葉陽晨也對黎燕這個決定感到驚訝。楊媽媽想答應,可她怕葉陽晨,不敢輕易表态。楊媽媽看向葉陽晨,似是等着看他怎麼說。
葉陽晨欽佩黎燕嫂子的重情重義,可這種事他卻不方便發表意見。于是葉陽晨拍拍胡楓的肩膀,“胡哥,這件事你和嫂子定吧,隻要你們覺得好,我怎麼都行。現在嫂子自由了,想走可以随時走,很多事就簡單多了。”
黎燕盈盈細步走到胡楓面前,“哥,我知道我這麼做有些任性,你就讓我再陪陪媽媽,全當我還她這些年的恩情。”
胡楓平日都是一副放蕩不羁的樣子,隻有在看黎燕時,眼裡盡是溫柔,“你開心就好,你做什麼我都依你。”
黎燕轉頭看向楊媽媽,“媽媽,我暫時不走了。”
話音一落,楊媽媽破頤一笑,她覺得自己沒有白疼黎燕一場,黎燕還是有良心的。
雖說黎燕還留在青花閣,但現在是自由身了,和以前那種生活還是有不同的。至少以後外出的話,她不再需要征得楊媽媽的同意,也不再有龜公怕她跑了随時看着她。這對黎燕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
黎燕補充說道:“我不走了,但我有個條件。”
楊媽媽正高興着,一下子心又一緊,好像做了一個過山車,她生怕黎燕提出什麼她做不到的事,那樣還是隻能眼巴巴地看着黎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