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陽晨剛剛開始在仁淵門下受教學習時,仁淵教他的第一件事,并不是什麼唐詩宋詞、四書五經,而是一些行為禮儀規範。無疑,那是仁淵覺得葉陽晨在這方面做的太差,已經到了不成體統的程度。
人與人的第一印象很關鍵,而葉陽晨給仁淵留下的第一印象是那麼懶散松懈,以至于很長時間,他都無法改變師父對他的這個壞印象。誠然,仁淵并沒有完全冤枉葉陽晨,那時候的葉陽晨,隻要不習武,他做任何事都是那麼随心所欲,放縱不羁。
仁淵是大儒,文人出身,自然看不慣葉陽晨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樣子。
于是葉陽晨從仁淵師父那裡知道了一句話,準确說是二十四個字:“毋側聽,毋噭應,毋淫視,毋怠荒,遊毋倨,立毋跛,坐毋箕,寝毋伏。”
葉陽晨當然不明白這些話都是什麼意思。
仁淵便解釋道:“這句話是說人走路的姿态不能太傲慢,站立時雙腿挺直,坐時也不可以将兩腿叉開。”
這真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葉陽晨對照自己的日常行為,竟然全部中招。葉陽晨心裡暗忖:“我就是個土匪,自打生出來就是愛怎麼站就怎麼站,愛怎麼坐就怎麼坐。從前,我經常坐在地上,躺在草裡,我就是倒立起來走路都沒有管俺,你憑什麼對我說三道四的?”
葉陽晨無拘無束慣了的,哪受得了這些教條的束縛?而且在他看來,這些禮儀規範無趣至極,浪費時間,毫不實用,也毫無意義。
即便葉陽晨答應林慕瑤要考個功名回來,但從長遠來看,他既未打算入仕為官,也不打算為學治世,學這些勞什子作甚。不過葉陽晨敢怒不敢言,他隻能遵照仁淵的意思做,可心裡不勝其煩。
葉陽晨光是知道這些話還不行,仁淵時刻在觀察葉陽晨的行為舉止,比如葉陽晨的坐姿站姿是否合格。不僅如此,仁淵命葉陽晨每天練習走路半個時辰,站立半個時辰,但凡葉陽晨稍有差錯,仁淵便會拿戒尺打葉陽晨,還會懲罰葉陽晨将行為規範抄寫十遍。
一個人養成好習慣不容易,想改掉壞習慣更是難上加難。過去十幾年,葉陽晨都是這樣生活過來的,哪是說改就可以改過來的呢?
比起楚宗,仁淵已經不僅僅是難相處,而是令葉陽晨難以忍受。葉陽晨現在再回想自己當初被師父楚宗吊在崖壁上的日子,與現在相比,他都覺得從前那些根本算不得苦。
那段日子,面對仁淵強加給自己的那些“無聊”和“枯燥”的規矩,葉陽晨可謂苦不堪言,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習武更感興趣,而對着那些生澀難懂的文字,葉陽晨就隻能望洋興歎。要不是想到慕瑤,葉陽晨真的想放棄求學了。
不僅坐姿站姿有規矩,一日三餐吃飯也有規矩,葉陽晨覺得自己離瘋癫不遠了。仁淵告訴葉陽晨,“毋咤食,毋齧骨,毋刺齒。”如果葉陽晨吃相難看,或者不注意行為,那麼這頓飯他就吃不成了。被餓了幾次後,葉陽晨覺得吃飯都不香了。
有一天大家正在用晚飯,葉陽晨的嘴巴又不小心吧嗒了一下。
仁淵瞪着眼睛,“你不用吃了,可以下去了。”
葉陽晨退出桌子,站在那裡。
師母黃氏為葉陽晨說情,“淵哥,小晨還在長身體,總是不讓他吃飯,怎麼使得呢?”
仁淵語氣嚴厲,“學不好,還想吃飯?”
黃氏輕歎着,不敢再幫葉陽晨說情。
葉陽晨心裡嘀咕,“不吃就不吃,我還能被餓死?”
到了晚上,葉陽晨趁師父師娘都睡着了,他從床上爬起來,偷偷跑了出去。葉陽晨在樹林裡逮了一隻野山雞,把它烤來吃了。自從來了玉瓊潭後,葉陽晨幾乎都沒吃飽過,他恨不得把雞骨頭都吃了。
吃完後,葉陽晨滿足地擦着嘴,捂着肚子,露出餍足的表情。他戰戰兢兢地回到竹屋,見屋裡一片安靜,葉陽晨才舒了一口氣。慶幸沒被師父發現,于是他回了自己房間,心滿意足地睡着了。
第二天,葉陽晨去了仁淵的書房,見師父的臉色比往日更加陰沉,他也不敢随意開口說話。
隔了片刻,葉陽晨試着請示道:“師父,我現在就開始走路、站立和打坐嗎?”
仁淵手握書卷,眼睛沒有看葉陽晨,“昨晚的雞好吃嗎?是不是還在回味啊?”
“什麼雞?”葉陽晨還存有一絲僥幸。
“當然是林子裡的烤雞。”
葉陽晨本想搪塞過去,見師父都知道了,他也隻能放棄辯解了。隻是他想不通的是,師父又是怎麼發現的?自己明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啊。
仁淵淡淡說道:“你現在還不是我的徒弟,按理說你做什麼事,我本無權太幹涉,你喜歡吃雞,吃鴨,哪怕你吃天鵝也都随你。不過規矩是我定的,你隻能離了這裡才能吃。如果下次再讓我發現你搞這些小把戲,你就立刻離開玉瓊潭。”
葉陽晨自知理虧,不敢跟仁淵頂嘴和辯解,但臉色悄悄露出一絲不屑。一隻烤雞換來的代價是巨大的,仁淵讓葉陽晨學了更多的規矩。葉陽晨真是服了仁淵了,不知他老人家從哪找來的那麼多的規矩。從前葉陽晨是想蹦就蹦,想跳就跳,如今卻處處受制于人。葉陽晨簡直苦不堪言,那次偷吃雞後,他再也不敢做任何違背師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