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宗命令葉陽晨要堅持三天,可三天對于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已經是極限了。即使是大人,三天不吃不喝倒挂在懸崖那裡,又置于寒風之中,也會難以承受。好在葉陽晨跟着父親、山寨裡的叔伯,還有師父溫狐和古野學了些皮毛功夫,否則可能一天都挺不過去。
楚宗本不想陪着葉陽晨,但又怕他有危險,于是便陪着葉陽晨倒挂在崖壁上。
山頂上,白天溫度稍稍高一點,還好一些。到了晚上,葉陽晨冷得瑟瑟發抖。第二日夜,山頂更是下起了鵝毛大雪。雪花随着寒風吹進葉陽晨的嘴裡、鼻子裡,葉陽晨甚至都不能睜開眼睛。
葉陽晨已經兩天粒米未進,他的體能也已嚴重下降。每當他覺得自己有點挺不下去了,葉陽晨就會側頭瞥看楚宗。
見楚宗一動不動,葉陽晨心裡着實歎服,不禁心中感慨:“怪不得楚宗能稱為武林第一宗師,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葉陽晨正在那裡胡思亂想,楚宗突然開口,“還好嗎?”
葉陽晨牙齒打顫,“還…好。”
楚宗語氣冷淡,“堅持不住就說話。”
葉陽晨渾身哆嗦,顫音道:“我…能…堅持。”
楚宗想讓葉陽晨繃緊的神經松弛一下,于是調侃道:“你說你這又何苦呢?明明是個少爺,長風寨的少寨主,卻非要跑到玉狼峰上受這個罪。”
“餘之所願,不可轉也。”
“你的心願是什麼?”楚宗有些好奇。
“我希望能像師父您一樣,成為武林泰鬥。”
楚宗追問:“成為泰鬥做什麼?為了那個虛名?”楚宗自己早已把虛名看淡,他隻想雲遊四海、逍遙度日,遠離武林的紛争。
葉陽晨語氣低弱,“師父誤會了,我隻是想鋤強扶弱、懲奸除惡,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鋤強扶弱,幫助别人?做那些事都不一定要成為武林至尊才可以啊?”
“我覺得隻有成為那個最強的人,才有絕對實力保護想保護的人。而且我想成為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當然也要有本事才行。”
楚宗感覺到好像有什麼觸動了自己的心,他想起自己小時候,也和葉陽晨有着一樣的志向和抱負。隻是後來經曆太多的江湖血雨和時局黑暗,他的理想逐漸泯滅。不過時隔過年,被葉陽晨這麼一說,他冷卻的心底再次激蕩着熾熱的血。原來那些重要的東西經年未曾褪色,而是再次翻開看時會更加閃亮。
葉陽晨的話令楚宗想了一夜,直至天邊升起一輪紅日,楚宗方才醒悟,或許自己種種的不甘心,還有一線機會去彌補,那就是讓自己的徒弟幫自己實現心願。
第三天,葉陽晨幾乎不說話了,因為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葉陽晨的臉被風吹得有些紅腫,雙唇也幹裂發白,睫毛上更是挂滿了冰霜。
楚宗很想問問葉陽晨怎麼樣了,但又怕此時關心一句會動搖了葉陽晨堅持下去的信念。有時候,做英雄總是孤獨寂寞的,他們需要的不是同情憐憫,而是堅韌傲骨。
第三天的夜裡,是最難熬的時刻,葉陽晨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楚宗冷着嗓子,“你小子還可以嘛,已經堅持了三天了,我還以為你第一天就會求饒的。”
葉陽晨低聲打趣着:“師…父,你也…不賴嘛,跟我…一樣能堅持。”
“臭小子,嘴還是那麼硬。”
葉陽晨聲音暗啞,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着,“也不看…是誰的徒弟?我哪有…那麼容易認輸?”
昨天下過雪,天氣更加凜寒,但葉陽晨卻感到心裡正有股暖流在向全身蔓延,這份暖意足以幫他沖破黎明前的黑暗。
隔了半晌,葉陽晨又跟楚宗開起了玩笑,“師父,你是擔心我吧?又不敢安慰得太直接?不過您别擔心,我好着呢,明天早上我還要跟你一起賞日出呢。”
楚宗不好意思承認,“誰關心你?”
葉陽晨笑着感歎着:“師父,倒挂着隻有一個好處,就是睜開眼就可以看見星空,不用再擡頭了。今晚的星空好美,我還是第一次在這麼高的山上看星星呢!而且還是倒着看的。”
楚宗冷語,“你小子還是少說幾句話吧,話太多也是耗體力的。”
天快亮時,葉陽晨覺得實在太冷了,好像渾身掉進冰窟裡一般,他感覺自己就快被凍死了。
葉陽晨為了分散瑟瑟寒意,主動說道:“師…父,我給你…講個秘密吧?”
“什麼秘密?”
“你知道…為什麼那天…我敢從舍身崖的岩石處跳下去嗎?”
“為什麼?”
葉陽晨凍得快說不出話來,“師…父,舍身崖邊的那塊大岩石有個名字,叫忘生岩。距忘生岩下方千米處就是澤清山半山的明水洞,而明水洞的洞口有兩棵千年松柏橫着長在崖壁上。我想如果從忘生岩處跳下去,說不定就會挂到那兩株老松樹上了。我那麼熱愛生命的人,是不會輕易去死的。怎麼樣師父?我是不是個很奸詐的小孩?”說到最後,葉陽晨的聲音已經很微弱了。
“原來你在騙師父啊。”
“兵…不…厭…詐。”小時候,葉陽晨在明水洞那邊玩,寨子裡的叔叔告訴他,明水洞的最上方就是玉狼峰舍身崖的忘生岩。葉陽晨雖然沒有實地勘察過,但是那天他突然想賭一賭,他認為也值得賭一賭。
跟着師父說了會兒話,難熬的時間總算一秒秒地過去。天快亮時,葉陽晨體力不支,還是暈了過去。
終于,雲破日出,天邊再次發亮,楚宗悠蕩過去抓住葉陽晨的肩膀一躍而上,兩人一起上了崖頂。
楚宗拍了拍葉陽晨,“臭小子,沒事吧?”
楚宗摸了摸葉陽晨的脈搏,确認他并無大礙,随後掐住葉陽晨的人中穴。半晌,葉陽晨這才慢慢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