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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祺是怎麼離開牢房的她不記得了,隻記得她大抵是暈了過去,醒來後,她躺在一輛馬車上,身旁坐着的是她的外祖父——刑部尚書張寒嘯。
李祺許久沒有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就好像被命運扼住了咽喉,一點氣都叫她喘不上來。
“醒了?”張寒嘯見她醒了,關切道,“感覺好點沒有?”
李祺沒應聲。
張寒嘯解釋:“你剛剛在牢裡暈了過去,皇上讓我送你回去。”
“嗯。”李祺回過神,問了句,“爹爹還在刑部嗎?”
“走了。”
“那啟明呢,爹爹他......”李祺想到自己暈倒前,李怏分明還在對何衍星用刑,而何衍星承認了那字出自他手筆,接下去發生了什麼?
“不,是啟明還在刑部嗎?”
李祺想到李怏的個性,不像是會如此就甘休的。
“嗯。”張寒嘯點點頭。
得到這個答案,李祺忽而意識到張寒嘯是奉命送她回宮,所以話說得那麼少,大概是不想讓她知道。
“祖父。”李祺從馬車的小塌上爬起來,她同張寒嘯生分,因此話聽上去有幾分恭敬,“謝謝你送我回去,我想到我還有些事,就不麻煩你走一趟,我自己回去便好。”
說着,也不管張寒嘯答沒答應,掀簾跳下馬車。
李祺知道,張寒嘯不會答應。
前頭駕馬的車夫被李祺吓了一跳,外頭的雨有逐漸落小的趨勢。
“哎——”車夫喊了一聲,就看李祺朝反方向跑去,他喃喃道,“你要下車,好歹說一聲,這還下雨摔了怎麼辦——”
“大人——”
緊接着張寒嘯掀開門簾。
“下去了?”
“是。”車夫一時拿不準該如何,“我們是掉頭追嗎?”
“嗯。”張寒嘯探出頭,沉默片刻改口道:“算了,先等兩刻,再回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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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内,悄無人聲。
所有人走後,何衍星被安排至了一間新的牢房,這牢房四周無人,房内隻有一張石砌床,上頭鋪着幾張草皮。
何衍星受過火鉗的傷口還在隐隐發痛,躺在草皮上,牢房裡的陰冷使他不得不披上衣袍。衣袍還是在貢院穿的那套,他回何府後還沒來得及換,就被抓到了這裡,這是多麼諷刺啊。
空欄卧聽窗雨,今後誰複挑燈。
事到如今,他已俨然明白,承認了這罪名,大抵就是死罪一樁。
不知父親知道後,是會相信他是清白的,還是會怪罪他。想到這,何衍星胸口一緊。
聽着這窗外的雨聲,他莫名想起那天。
那天與李祺在東市分别後,他遇上了一個和尚。和尚面色蒼白,不同于普通和尚,他少了一隻手臂,隻用一隻手臂對他行禮。
他跟他說:“天将大雨,利爪出沒,切記小心。”
說完,和尚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人便走遠了。
他那時隻當遇見了一個瘋子,并未在意,可現在想來天降大雨,現在不正下着大雨?利爪出沒,他被抓來這牢房,不正像背後有雙無情的手推着這一切?
想到這,何衍星的心頭一駭。
正巧這時,牢房的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推開。
何衍星下意識想去擡頭,可身上太疼了,他沒什麼力氣。
他不知道來人正是他何府的人,他正想着他承認了罪行,下一步他們應該要派人讓他招供後頭的事吧。
忽然,他身旁跪下一人,直接整個人撲到他身上。
“公子啊——”
何衍星一愣,聽這聲音,怎麼像是于飛?
他吃力地看向這人,看衣服,确實是于飛沒錯。
“你...你怎麼來了?”他有些錯愕。
于飛像是意識到何衍星身上有傷,馬上整個人爬了起來,看向他,眼眶中的淚直直往下掉。
“我....我.....我來看看你....”他有好多話想講,可看到何衍星身上的傷,他又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隻是問道,“你沒事吧?”
“嗯,沒事。”
何衍星是喜歡強撐的人,于飛看他身上的傷,這哪是沒事的樣子,他的眼淚根本一點都止不住。
“瞎說。”他哽咽道,“你看你身上的傷,哪裡像沒事的樣子,他們怎麼能這樣對你,實在是太可惡了。”
“我....”
“我雖然讀書不及公子,但我也知道,天底下的事都歸皇上管,這刑部的人也太沒有王法了,這怎麼還能對公子用刑呢,老爺要是知道了,該有多傷心。”說着,于飛抹了把淚,“我去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會幫公子作主,把這事都告訴皇上,皇上也會為公子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