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沒有唐煦遙提前說,這西廠跟東廠實際是崇明帝的心腹,說不準江翎瑜就将此事狀告皇帝了。
江翎瑜還未經辦過案子,算是頭一次出山,江懷不曾多講過,他對這些事實在不熟,夜裡愛多想,将這些好壞的結果盡數想了一遍,折騰半個時辰才堪堪睡着。
翌日,唐煦遙醒得早些,懷裡的江翎瑜還睡着,雪腮浮了潮紅,細密的眼簾輕輕顫動。
江翎瑜真是好看,唐煦遙實在舍不得挪開視線,發怔似的瞧着他。
江翎瑜未睜眼,嗓音有些喑啞:“簡甯......”
“嗯,”唐煦遙柔聲應他,“我在呢。”
“你怎麼醒得這樣早?”
江翎瑜從唐煦遙腰際抽回手,揉了揉眼睛:“平時你都還睡着呢。”
唐煦遙回頭,透過窗棱紙看看天色,确實有些陰沉,但.....現在是深秋,天大亮了,上朝也遲了。
“不早了吧。”
唐煦遙想了想,說:“大抵也到了上朝的時辰了。”
“好困,”江翎瑜玉手藏回被子裡,往唐煦遙懷裡擠了擠,“不想去。”
唐煦遙失聲輕笑:“小懶貓。”
江翎瑜沒睜眼,軟聲回怼:“你才懶。”
“我不懶,”唐煦遙跟他鬥嘴,“我早醒了。”
“欺負我。”
江翎瑜唇角含笑,攥拳裝模做樣按在唐煦遙心口上:“打你。”
唐煦遙覺得他實在可愛,心裡憐愛的不成樣子,低頭輕吻他潮紅的臉頰:“該起來了,還要上朝,要是遲了些,皇帝要興師問罪的。”
江翎瑜不情不願,眉頭蹙着:“這人有病。”
唐煦遙沒來得及擡手捂住他的唇:“......”
隔三岔五,小美人嘴裡就蹦出些聽起來滿門抄斬的話。
兩個人梳洗好了,用過早膳,就乘轎子往紫禁城去了。
江翎瑜說的沒錯,這時辰還早的很,即使到了午門,皇帝都還未梳洗。
唐煦遙:“?”
下次還是聽江翎瑜的吧。
“走,”江翎瑜沒因此事惱唐煦遙,走在他身側,“去刑部看看,許是左右侍郎都到了。”
“不可能。”
唐煦遙随口說:“那兩個人上朝總是最後到的,莫指望他們能來得早。”
“那更好,”江翎瑜冷哼,“倒是顯得我勤快。”
話說着,就到了刑部,唐煦遙在紫禁城裡沒有常去的衙門,就随着江翎瑜進去看看。
如唐煦遙所說,兩個人果真不在,刑部裡不點燈火,黑黢黢空蕩蕩的,江翎瑜往裡走着,有些心驚。
“霖兒,你莫走了。”
唐煦遙上前,拿起案上擱着的火折子,挨個将蠟燭點燃了:“我記着,你是很怕黑的。”
江翎瑜往裡走了兩步,秀眉一擡:“這樣的小事,你竟記得?”
“自然。”
唐煦遙替江翎瑜拽出那把頂沉的椅子,看着他坐下:“我未來夫人的事,我怎麼不記得?”
江翎瑜垂眸,面頰紅熱,忙擡着冰涼的素手探了探,無論如何也抹不去這陣熱。
聽唐煦遙說得這樣認真,江翎瑜依舊是羞。
他慶幸這時辰還早,刑部沒有旁人,免得羞态被看了去。
江翎瑜翻着案卷,一邊在心中想着對策,廖無春忽然敲了門:“喲,江大人,唐大人,這麼早。”
唐煦遙擡眸,不冷不熱:“嗯。”
“我這巡宮走到這了,看着刑部裡頭亮着,”廖無春站在門口,畢恭畢敬,“跟兩位大人報個信,聖上今兒不上朝,在養心殿看這折子呢。”
江翎瑜把案卷扣上,“啪”一聲:“......”
唐煦遙怕他發脾氣,掌心輕撫他的背,為他壓一下。
江翎瑜強壓怒火,皮笑肉不笑:“多謝,我們知道了。”
廖無春點頭:“是。”
“真是吓着我了。”
唐煦遙長籲一口氣,探頭看人走遠了,才說:“我以為你又要罵.....”
江翎瑜望着他,溫軟笑了:“差點。”
既然皇帝不在,江翎瑜垂眸,指尖别着書頁翻來翻去,随手一摔:“今兒就審案子,我可不慣着這幫王八蛋。”
唐煦遙扶着他起身:“好,我倒是要想想,什麼時候給他們幾個嘴巴。”
江翎瑜明眸睜圓了:“真要打?”
“是啊,”唐煦遙不以為意,“不打他們做什麼,成天擠兌我的心肝兒。”
“你莫打。”
江翎瑜攥着他溫熱的手,失聲輕笑:“不生氣了好不好,就當我說着玩。”
“行啊,”唐煦遙一臉認真,“可我沒說着玩,這幾個嘴巴,我一定要抽在他們臉上,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欺負我的夫人。”
江翎瑜咬唇:“......”
江翎瑜真怕唐煦遙手重些,将那些老東西一巴掌抽死。
今日不上朝,但左右侍郎照例到了,還有案子沒審完。
“奉侍郎,祝侍郎,”江翎瑜眼色冷漠,語調也寡淡,“随我去找工部的何侍郎,我有話要問。”
奉一書跟祝寒山面面相觑,怎麼,尚書大人還是想死磕?
江翎瑜走得沉穩,背着手,朱紅的官袍下擺随風翕張,唐煦遙走在他身側,俨然是将軍回了沙場,意氣風發。
奉一書與祝寒山不敢上前,遠遠跟着,想嘀咕些什麼,卻又開不得口,隻怕讓他二人聽了去。
到了工部門前,唐煦遙擡手推開漆紅的門闆,閃身讓江翎瑜先進去。
工部尚書懶政,極少露面,隻有何蓉一人,頗有些頹唐地坐在角落裡。
“何侍郎。”
江翎瑜面上風輕雲淡,腰也挺得直,緩步走過去:“你可認得我?”
何蓉神情有些愕然,怔了怔,又看看站在不遠處的刑部左右侍郎,猜着:“您是,刑部尚書?”
“嗯,”江翎瑜問話,“你可知道我來找你做什麼?”
何蓉忽然神情凄苦,幹癟的唇嗫嚅幾下,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擡眸盯着江翎瑜,“撲通”下子,跪倒在地:“尚書大人,我,我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