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半,正是一天當中最熱鬧的時候,巷子裡不時有人走動,吵鬧喧嘩聲不斷。行人多數是附近的居民,尤以醫院退了休的老職工居多,見到陸嫣,認識她的不忘打招呼:“小陸又上晚班啦。”
她笑着回:“嗯,才下班。”
說話時,忽然想起曾經在哪本書上看過:恐懼感這種東西是有時效性的,某些時刻覺得可怕至極的東西,到了朗朗乾坤之下,也許根本不值得畏懼。
她此刻站在巷口,也有類似的體驗——昨晚那種如同被冰水兜頭澆下的寒戰感不複存在,隻剩下滿腔的怅然。
其實她也知道,别說相同的衣服和發卡,就算步态和動作再相似又如何?終歸隻能歸咎為巧合。畢竟當年出事時,她可是親自陪着阿姨去醫院認的屍。
想到這,她胸口隐隐一痛,忙往家中走。
到了家,她不由得松了口氣。
對她來說,這個小小的家是世界上最溫馨的所在,回家的那一刻,立刻就會有一種清新之氣撲面而來。
放下包,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從浴室出來,又到廚房煮面。
這房子不到七十平,二手房,是幾個月前她從醫院退休老教授那兒買來的,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是她那位已經三婚的爸爸送給她的所謂“傍身錢”。
父親風流了一輩子,女人無數,在她六歲的時候,就因為父母感情破裂,跟着母親搬出了那座窗明幾淨的兩層小樓。
好在父親雖然感情賬一塌糊塗,經濟方面卻不曾虧待她們母女倆,多年來,從不拖欠撫養費不說,就連陸嫣出國交換的費用也一點不含糊。
年中聽說陸嫣争氣留在了本市最好的醫院附一院,陸父一高興,第二天一早就給陸嫣賬上打了一筆錢。
陸嫣當時滿腔雄心壯志,隻覺眼前道路通達無礙,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就能将母親的生活照管好,并不想接受這份“饋贈”。
就要婉拒,卻被母親給攔下來了。
“收下。“母親瞥她一眼,聲音透着疲憊,“就沖着你跟着他姓陸,這筆錢為什麼不能收下。”
陸嫣望着母親,不知何時起,母親年輕時明麗的臉龐已悄悄爬上了皺紋。
美人遲暮,總是令人分外心酸的,何況這個美人還是她母親。
而她也知道,父親前段時間才在市中心最貴的樓盤買下一套“豪宅”,就為了籌備他的第三次婚姻。相形之下,這點打發她們母女的“傍身錢”也許根本算不得什麼。
母親的話裡,除了一份負氣的意思外,何嘗沒有為今後考慮的打算。
于是她終于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礙,随和地收下了,甚至還笑呵呵地給父親回了一通電話道謝。
母親因為還未退休的緣故,繼續住在東城,而她為了上班方便,在對房子進行簡單地翻新之後,就搬來了這裡。
吃飽喝足後,她關掉手機,一頭倒在了床上。爬床的時候,那姿态跟小狗沒什麼區别。她累啊,累得連腳趾頭都不想動,對睡眠的渴求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一覺睡到了傍晚,還覺得意猶未盡。
醒來後,她打開手機,登時鑽進來無數條短信,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她心裡一緊,還以為醫院有急事找,等翻看完收信箱後,又松了口氣。
除了兩個陌生号碼外,剩下的電話全都是唐潔打來的。
唐潔是她高中同學,多年閨蜜。
噫,這家夥不是去斯裡蘭卡旅遊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狐疑地撥過去。
就在這時候,手機“叮——”的一聲響了,又進來一條微信。
【大美女,在忙什麼呢?今晚的校友聚會還來不來,同學們可都來了,就差你了。】
陸嫣定睛一看,對方頭像是個面容妍麗的年輕女郎,名字寫着丁婧。
她連忙放下水杯,怪了,不是早就把這人拉黑了嗎,怎麼還在聯系人名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