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有驚無險吃完,發脾氣、流眼淚也是很消耗體力的,昆妲連吃兩碗拌飯,隻是雞湯一口沒動。
飯後江飲自覺收了碗筷去洗,昆妲抱膝坐在沙發上,看搞笑綜藝也滿臉怒容,與人不共戴天。
從廚房洗完碗出來,江飲在盥洗台再次洗過手,擦幹手上水走到門口,“我出去一下,你自己在家。”
昆妲沒出聲,眼睛死盯電視,江飲也沒指望她會理會,低頭換鞋,故意沒拿鑰匙出門。
沒走多遠,江飲就在附近店子批發了些雪糕回來,站家門口擡手正要敲門,發現門開着,兩根手指寬的縫。
她提前把門打開了,人就坐在沙發上看着,表情冷酷。
拉開門進屋,關門,換鞋,江飲把塑料袋提到她面前。
雪糕品類還是小時候吃的那些,十幾年除了價錢好像連包裝都沒怎麼變,數量最多是奶油小布丁。
十三歲,鳳凰路八号昆家别墅門口,她們初見時江飲不小心碰掉她的那隻,過了這許多年才有機會賠給她,很多很多倍的賠給她。
她沒接,江飲取出一隻擱在茶幾上,其餘放進冰箱冷凍,出來的時候看見她已經拆了包裝,兩手捧着小口地舔。
江飲沒考慮過讓昆妲和媽媽見面,她肯定是不願意的,否則怎麼會躲進衣櫃裡。
之後兩天,江飲照常去店裡,下午回來她已經做好飯,兩人沉默吃完,江飲回房間留給她更多獨處空間。
彼此不講話,但新買的護手霜她開始用,是馥郁香甜的玫瑰味,幾次經過她身邊,江飲隐隐約約聞到。
到第三天下午,江飲沒出門,兩點她午睡起來,準備做飯,家門被敲響,江飲去開,把送床的師傅迎進家。
卧室裡隻有一張小單人床,現在江飲又買了一模一樣的第二張,房間不大,擠擠挨挨布置成酒店标間,中間一個床頭櫃切割出筆直的楚河漢界。
期間昆妲坐在客廳沙發上,當着人面全裝作看不見,隻在人背身時探頭偷瞟。
送走安裝師傅,床鋪好江飲才去請她,語氣裡含着小心:“以後睡房間吧,不睡沙發了。”
江飲努力說服她,“不然下次我媽來,你又得收拾東西,再說萬一家裡來客呢,你在沙發上終究是不方便。”
她這次沒犟,收拾東西進房間,坐到床邊身體新奇颠兩下,手掀起床單看,床墊很厚很軟,彈性十足。
當天夜裡,她乖乖在床上睡覺,洗完澡散着香香的頭發,仰面躺着看老房子發黃的天花闆,手指細細摩挲着柔軟的床單布料。
像貓咪好奇嗅聞自己的小窩,試探伸出爪爪,整理床單邊角的褶皺。
時隔多年,她們終于又躺進同一個房間。
熄了燈,夜很靜,清亮如雪的月光落進房間,在靠窗的地面鋪了薄薄一層。
有細小窸窣的布料摩擦聲傳來,江飲在黑暗中微微偏頭,看見昆妲逆着光的薄削剪影。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她聲音很輕,如同石子投向湖面,濺起細小浪花。
江飲張口,緩慢地吐息,盡量讓語氣柔和,“我說了,你不用謝……”
我竭盡全力所做的一切,都是我願意。
“那你總得圖我點什麼吧,以物換物,我不情願接受施舍。”昆妲從床上坐起來,身體曲線流暢如水,沒有一絲多餘的褶皺,月光如紗披蓋在肩頭發梢。
江飲不知道她現在習慣裸睡,一時愣神。
她徑直靠近,微微傾身,溫熱香氣四散開,柔順長發自肩頭垂蕩,月白光影随身體玲珑曲線流淌,凹凸畢現。
“要睡我嗎?”一種輕慢的口吻,沒有多餘的情緒,又似閑聊,尾音稍揚,禮貌征求意見。
看不見她的臉,無法分辨她此刻心境,江飲手攥緊床單,收攏成拳,細微疼痛從指骨蔓延至全身。
心髒像一張薄薄的紙,被猩紅的痛意燙出一個個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