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沒入許久，元寶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元真子和宋銜玉眼中期待的光芒漸漸散去，而小家夥，靠牆坐在元寶身側，不知從哪掏出一個比她臉還大的雞腿，兩條胳膊抱着啃啃。

宋銜玉愣了愣：“這雞腿，怎麼瞧着像陳長老做的烤靈雞身上的？”

從雞腿中擡起頭，小家夥咂巴咂巴地冒油光的嘴：“自信點啊二師弟，這就素啊！”

陳長老太熱情了，給她做了一隻那麼大的靈雞，她是個乖寶寶，不好意思當着陳長老的面把他做的吃的分給旁的人，又不舍得浪費糧食……也不好意思說吃不完，所以，她就收起來慢慢吃啦！

“獅乎乎、二師弟，你們吃嗎？”小家夥大方地把啃了個小窩窩的雞腿遞出去，純粹是幼崽分享的本能，給出自己嘗過的好吃的東西。

瞧一眼她嘴邊還挂着的雞肉絲，宋銜玉微笑着溫和婉拒。

元真子也搖了搖頭。

他不覺得奇怪，畢竟，小家夥能把人界皇帝給她準備的幾車食物、一條街的零嘴都裝起來慢慢吃。

他也不覺得小家夥給他投喂有什麼不對勁，畢竟，他已經被投喂習慣了，可他看着和過往十二年一般無二的六弟子，實在提不起勁來張嘴。

慢慢站起身，他扶着牆穩住搖搖晃晃的身軀，才緩緩往外行。

悔恨和自責，從心中湧動，幾乎要把他淹沒。

是他對大弟子心存僥幸，是他對自己過于自負，才沒有在第一時間處置馬平川，從而給了這個人一次又一次傷害同門的機會。

時至今日，他已經無法再相信自己能帶領宗門走向陽光大道了。

“獅乎乎？”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小家夥叫他一聲。

他似乎沒聽到，徑直邁了出去。

許是碰到了什麼，外面傳來一聲悶響。

宋銜玉連忙追出去，忘了屋裡還有個不到三歲的孩子。

“窩就說吧！人難過起來，就要讓他好好地難過一會兒！”小家夥哼哼兩聲，繼續專注地啃懷裡的雞腿。

雖然，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小六都能醒了，師父還會難過，但剛才消耗了太多，烤雞腿的魅力高過一切！

被雞腿檔住視線，元寶的手指尖輕輕動了動。

宋銜玉不遠不近地跟着元真子。

極有經驗的樣子。

不離他太近，更不用說上前搭話了。

他看到元真子走到後山，走出宗門，找了棵歪脖子樹，在樹下站了會兒，熟練地掏出繩子往樹枝上套，他也熟練地摘下一片樹葉，灌入靈力。

元真子把頭套進去，猶豫一下，又放出來，如是反複十數回，終是幽幽一歎，收了繩索，繼續往深山裡走。

走到湖邊，他垂眸看着湖面上倒映出來的自己：老态龍鐘，滿頭白發，鬓間和胡子上有幾道黑色。

前不久，他還為自己長了這幾縷青絲沾沾自得。

現在，他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甯願，躺在床上那個失了劍骨神魂受創永遠也醒不來的人是自己。

突然，他縱身一躍，入了湖中。

宋銜玉見他這樣，熟門熟路地尋了個地方盤腿打坐。

訓練場裡，月光摔飛出去，吐出滿口血，趴在地上起不來。

他掏出一瓶還帶着餘溫的丹藥，哐哐倒進嘴裡。

閉眼感受了一會兒，等四肢百骸的疼痛減輕，他咬牙爬起來，眼中帶着狠意：“再來！”

元真子在湖水中浮浮沉沉。

宋銜玉控制着靈力在丹田運轉了一個周期，又一個周期。

他已經是金丹大圓滿期很久了，依舊沒能突破那道檻。

小家夥吃完小半隻雞腿，又掏出奶壺壺咚咚喝了幾口，終于覺得舒坦了，一聲飽嗝還沒打完，就看到元寶的鼻子動了動。

小家夥蹭地闊站起來，不穩當地往前走兩步，索性趴到元寶臉旁仔細觀察。

不是呼吸時輕淺的幅度，鼻翼吸動，像是聞到了什麼很饞很想吃的東西。

“想喝neinei嗎？”小家夥大方地把奶壺壺遞到他嘴邊……

訓練場時，臉色發白的陸戰野一拳把剛站起來的月光再次打飛出去。

月光撞在練功柱子上，比人粗的練功柱子應聲而斷。

感覺到自己金丹大圓滿的境界穩了，他嘴裡吐血，眼裡卻帶着笑。

他的傳訊玉簡嗡嗡直震。

在一旁安全區煉丹的蘇刑動了動耳朵，繼續準确無誤地往丹爐裡丢藥草。

掏出傳訊玉簡，月光瞧一眼，直接捏碎。

頭一次見這麼簡單粗暴的月光，陸戰野愣了一愣，不解道：“你家人找你，為何不接？”

“他們找我，也沒别的事，一是問我境界，二是問那兩片雷雲的事。三嘛……”他說話吃力，口齒不輕，慢慢地說完這一句，頓了好一會兒，他嗤笑，“第三個，左不過是和我打聽今天拔劍宗的事。”

灌下最後一顆丹藥，他随手把藥瓶丢開，躺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複又爬起來：“頭兩個我無能為力，最後一個嘛，我不想為力。來，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