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阿婆拉起她,一路走向那一處别院。
比起先前的破舊老屋,這一處可要舒适不少,最起碼足夠遮風避雨,大些地方走動。
院中的桌上放着瓷碗,面條正冒熱氣,阿婆将她拽到桌面,遞上筷子:“快趁熱吃,可别一會放幹了。”
不知徐在指引下坐在那碗面前,眼下浮現不少雜緒。
“還有銀魚呢...”不知徐記得:“像我在帝城的時候吃過的那家鋪子。”
那一次付賬沒帶銀錢,記憶頗深。
阿婆哪知旁得,笑道:“那可要快嘗嘗,看是那家店手藝好,還是我的手藝好?”
“不用吃都知道,當然是阿婆。”不知徐誇贊。
面條入口的味道确實相熟,但比起那一日的口腹之欲,這一碗多了許多旁的味道。
咻——砰——
咻——砰砰——
臨空的高處,煙火忽而炸響,金燦之色,在近夜的黃昏中也夠看清花樣。
“還有煙花呢......”不知徐在每一分意外之喜中震楞。
“那是安鈴她們。”阿婆說。
安鈴!在不知徐更期待的目光中,安鈴在屋頂處冒了頭,手中施法,指向上空。
咻——砰——
“不知徐。”安鈴嬉笑道:“你今年兩千六百歲,我得給你炸兩千六百個煙花!”
兩千六百個...不知徐在那笑容燦爛的面容間定神,向安鈴招手,“你一個得炸什麼時候去?快下來吧!”
她想近些看看久違的模樣。
“誰說就她一個了?”
屋頂還有旁得聲色。
此聲不陌生,也時常能聽得。
遲歡從另一側房頂走高,踩在最高的房梁上,掐腰得意道:“還有我們呢!”
與之走出的,還有一身黃綠衣色。
“遲歡?”不知徐萬萬難料,“清懷???”
三人一并站在房頂,身形和模樣還真絕頂配适,都是瞧上去不大的年歲,個子都不高。
先前她可沒想過,這三人能湊到一起。
“看我的!”安鈴在手中比劃,又向高處放出一個煙火。
砰聲又至,火花要比上一個大上不少。
炸完還不忘回頭問清懷:“師姐,你看我功法厲不厲害?”
“長進不小。”清懷拍拍安鈴腦袋,誇道。
師姐?不知徐都覺自己錯過了太多,回頭同阿婆細問:“安鈴上神殿了?”
阿婆如在看怪人一般,好笑道:“瞧你這記性,你上神殿後安鈴就追你而去,後來你回妖族,她一直都在神殿跟長家主學醫呢,近日天天練那美容丹,我這一把年紀,還吃上這東西了。”
安鈴...安鈴上神殿了.....
“好...”不知徐笑中含淚,卻是真心的激動道:“真好!”
煙火的炸響中,房頂上三人有說有鬧。
“看我這個,我這個大!”
“我這個高!”
“别打歪了,得連成一片才有看頭!”
......
每一句都有血有肉,富含真情,這裡的一切都在告訴她不是夢境,而是真正的經曆。
她的碗端了許久,有一口沒一口吞咽,沉浸在煙火下,也沉溺于這份太過真實的鮮活中。
好一會,不知高處那三人打着什麼商量,安鈴忽然振臂呼喝:
“要祝我們的大壽星什麼?”
三人齊呼:“生!辰!大!吉!”
随這道呼聲,天上又被送上三道煙火。
雖已至黑夜,但院中沒有暗下的空隙,被她三位萬分活躍的友人頻頻照亮。
她放下碗筷,實在吞咽不下,拿袖口悄悄擦拭眼下将出的淚意。
還沒一會,安鈴就發現了她,大肆笑話:“你怎麼兩千多歲還哭鼻子哈哈哈哈!”
還是阿婆先接話:“兩千歲放在人間還沒你一半的一半大呢,笑什麼?你們做姐姐的就讓讓她!”
“沒事。”不知徐在阿婆的維護裡難免哽聲:“其實,就是想你們了。”
這份溫暖太足,讓她感懷至深,因喜而痛。
“想就多來看看。”阿婆就如尚在一般,又将冷掉的面塞回不知徐手上,叮囑道:“好了,吃這麼久還剩半碗,長壽面可不能不吃完,快吃掉吧!”
“嗯。”不知徐點點頭,目光未從阿婆臉上移向面碗,她隻想多瞧幾眼,舍不得分出時間去看不重要的部分。
“讓我也吃口!”安鈴不知何時飛來院中,從身後趴來不知徐肩上,嘴巴已經快要沾上去。
“哎喲!”阿婆敲打安鈴腦袋,嗔怪道:“這長壽面哪能搶?鍋還開着,餓了就自個煮碗去!”
“好嘛好嘛。”安鈴模樣俏皮,隻得從不知徐遞來的筷上撤離,也不顯遺憾,反而自薦一番:“那今兒我掌廚,你們就等着開葷吧!”
“哎喲哈哈哈。”遲歡聽罷在屋頂大笑,毫不留情:“你可别給廚房炸了!”
安鈴可不惱,自然而然使喚起人:“那你還不來幫忙?”
“來!這就來!”
遲歡拍拍身上灰土,拉着清懷下來院中,有說有笑與安鈴操持着一場并無幾人的宴席。
清懷在院中掌好燈珠,守着不知徐吃長壽面,哪想不知徐吞咽太快,噎在喉中,後背挨了清懷一掌才順氣,惹得阿婆大笑開懷。
趣事總會傳得極快,一時間院裡響徹各式笑聲。
分明不見喧天鑼鼓,卻能算上個空前盛況。
這段夢足夠長,由黃昏到子夜,如不知徐舍不得蘇醒,控夢之人亦舍不得斬斷現實中尋不見的溫馨。
在不被看見的明處,林觀鵲十指勾緊夢網的絲線,不斷将眼前的一切刻畫到更細緻,更熱鬧。
夢境如另一處新生,讓平生未盡喜樂,還有機會被重新高舉,可以短暫封閉傷口,脫離境遇來稍作喘息。
或許沒有任何禮物能比這場夢來得更合适,凡塵俗物眼花缭亂,哪比得上不知徐在這亦真亦幻的浮夢中,過一個足夠熱鬧與幸福的生辰。
笑容從心展露,還有緊銜不落的歡聲,能談天論地嬉笑嗆口,能勾肩搭背比劃切磋,使得林觀鵲一并受染其間,目點熒星,眉若彎勾。
算不出有多久沒見這樣肆意快活的不知徐。
幸好她有這個本事,能贈達一份求之難得的成全。
她不比這些造出的影像可以自然而然出現在不知徐面前,她怕打破不知徐的沉浸,破壞掉氣氛。
畢竟...她如今的存在并不足讓不知徐開心。
隻能當自己未臨此地,在旁遙祝:“願你生辰安康,災病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