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雲端,神殿。
兩日不過眨眼之間,神殿的星光沒有暗過片刻。
林觀鵲将自己關在殿中許久,可算有人膽敢推開這扇門。
涼風灌入空蕩殿内,穿過星辰虛影,長缺葉從林觀鵲身後冒出頭來,看向桌面堆鋪滿的紙張,不禁唏噓:
“啧啧啧,你都心神不甯兩日了,既然心裡這麼急,還不去嗎?”
能會意到長缺葉所言是指不知徐的事,但林觀鵲并未直面回答,反倒指向懸浮在空中的群星幻影,
“翻年後,星辰會偏移到新位置,我忙着推演星力最強的時點,你從何處看出我心神不甯?”
“嗯...”長缺葉嘴裡哼哼,搖着頭,一臉難言的瞧向桌面,“你這字......”
按照往常,林觀鵲的非常規正,那似如今豪邁,在紙上毫無規則的亂行一通。
林觀鵲瞥向桌面一眼,确實覺沒什麼看處,搪塞道:“推得快,寫急了些。”
也是她隻要靜坐就會想下界,隻有找到事情框柱自己才能安分待在神殿。
今日可以動身了,所以心緒不穩,焦躁了些,雖說面上壓的透,這字裡行間的,可就掩蓋不去心思了。
不怪長缺葉由此大做文章。
“算來時辰差不多,我是要去人間了。”林觀鵲擱下手中的筆,經得長缺葉一激,已無心思繼續待着,“還有一半,你來吧。”
“我???”長缺葉放聲驚呵,向後退了兩步,“這哪輪得到我做?”
推星行軌,其間蘊含的規律是運演星辰最高的機密,此乃神司方可接觸,林觀鵲當年作為親傳弟子,都未曾接觸過這些。
以至于先神司去得突然,一切都得靠林觀鵲從記載中參領。
想到這些,林觀鵲不由輕晃腦袋,擡手拍了拍長缺葉的肩,“總要試上一試,能推演星辰,熟知運轉,會有助于你在神壇領悟。”
長缺葉眼瞪得圓溜,趕忙擺手,就怕又因她破了規矩,當即拿出一人充作擋箭牌,“說真的,要不把尚淺收了當徒弟吧,這些都教給她,你就後繼有人了。”
“你是不想做?”林觀鵲兩臂交在胸前,聽着這份荒謬且誇張的說辭。
她怎會不知長缺葉的顧慮,可神殿最高機密永遠隻在神司一人手中的規則實在局限,在平穩時期尚可,卻并不适用于處在随時可能開戰的情形。
更何況如今極穆的系統需内外兩股力道合圍,若靠她一人,神殿定難成事。
“你放心。”林觀鵲許諾道:“裘長老與其它長老都不會說什麼,我會與他們交談。”
“也不是。”長缺葉道:“這不是.....”
“好!”林觀鵲打斷,以不容再議的語氣囑咐:“那就交給你了。”
下界一趟,不知會停留多久,不知徐在悲痛中,她得多留幾日,神殿的事不能斷,叫長缺葉這個還沒恢複的人待在神殿推星最好,省得偷跑下界去。
最後一個字從她嘴裡蹦出時,林觀鵲已挪開步子,向外走去。
步子越邁越大,被委以重任的長缺葉才反應過來,追在身後恍然呼喊:“哎?你這是撂挑子了?”
已經飛身至圓台邊的林觀鵲回身,緻以感念一笑,向下空倒去,眼前已蓋上雲層,僅有耳側傳下的呼嚎:
“你不是不急嗎?”
不急...林觀鵲心間尚寬,她确實不急,真急起來,她什麼事都做不進去。
剛這樣作想,她便轉正身形,飛速向下界落去。
今夜除夕,按照時辰,阿婆會在剛翻年的夜裡長辭于世,而今下界正處年末最後一個黃昏,這會先隐匿自身,于暗處陪不知徐,新年鳴鐘之時,她再現身便好。
最後的時間,她還是别去添麻煩。
行至界下,心懷百感,村落已被家家戶戶撐起的紅綢明燈包裹,未至夜色,已在天明。
稍寬敞處,烈焰篝火,村中負責祭神的大祭司已經開始在旁預演,村落今夜會在此處圍着歡跳辭歲。
林觀鵲目色雜糅,一面為這片歡聲笑語所染,一面又在阿婆将逝的悲戚中,想着如何去寬慰不知徐。
這樣的好日子,如何能接受親人離世。
村中一戶布置得簡單,門口挂了燈籠,在院中拿竹竿支起幾塊舊式紅綢。
林觀鵲向那方走去,隐匿身形入門,順帶打燃了還未點亮的燈籠。
院中落葉已然掃淨,與辭舊迎新的村民沒有什麼不同。
她悄悄靠近半開窗戶通風的小屋,去尋她最熟悉的身影。
阿婆正半躺在床,拿碗喝着東西,坐在床邊的人卻與她所料的輪廓不同。
依照記憶,這個是...玉茶催?
林觀鵲愕然于心,玉茶催怎麼會在這?不知徐呢?
她靠近窗邊,恰巧聽見裡間的交談:
“阿婆,不知徐去找那位神司過節了,我來陪您一會,晚些她再回來陪您,趕明日晌午,我再來給阿婆生活做飯。”
這确實是玉茶催的聲音...
阿婆接話很快,還是那邊慈祥溫暖:“哎呀,弄這麼麻煩,你們忙你們的就是了。”
陪她?林觀鵲疑雲叢生,這幾日她們都未見過面,怎麼會是去陪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