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渡臉色凝重,抵達家後,直接沖入卧房,解開禮物盒,手指急促略顯慌亂,外面的精美手提袋因他的動作意外豁了一小口。
他掀開禮物盒,下一秒,瞳孔霍然震蕩。
為什麼會是鞋?!
他的心跳以不可控的頻率在加快。
不對!
聞渡借窗外投進的薄光看清盒裡的禮物,他沉默,他再三确認,終于在手覆在鞋面上時,身影疲倦落坐于床尾。
他大口呼吸,仿佛要将心髒中流竄難捉的難過一并呼出,可結果卻是心髒越來越緊,被狠狠捏緊。
溫寄眠送他的,跟他送的是同款鞋。
可是,記憶裡溫寄眠送的分明是腕表啊。
聞渡垂首仔細搜尋記憶,笃定他收到的新年禮物的的确确是腕表。
是前天從他這兒看見才買的嗎?
想完,他又否決掉。
不,這雙鞋全球限量,早在半個月前官方就停止銷售了。
良久,他捉住回憶中被他忽視的另一點。
這雙鞋上輩子程也有在穿,而且他曾不下十次在說是溫寄眠送他的。
聞渡捏起手機,黑暗冰冷的屏幕映不清他的五官,他放下,又在一分鐘後擡起,在微信聯系人一欄裡尋找到溫寄眠并摁下語音通話。
第一遍溫寄眠沒接。
他又撥過去。
對方仍是沒接。
聞渡的指腹滑過鞋面,眼底流過一絲情緒,稍縱即逝,叫人難以辨清,他又撥了出去第三次。
他知道,這一次溫寄眠會接的。
仿佛在印證他心底的想法,對方幾乎在收到來電的瞬間就接通了,“幹嘛?”
對方語氣不快,顯然心裡對他的怒氣未消。
“溫寄眠,”聞渡的手指不自覺摳在盒角,他問:“為什麼送我鞋?”
“你能送我鞋,我怎麼就不能送你鞋了?”
由于不開心,溫寄眠的語氣稱不上好。
“我不是那意思。”
聞渡不能直接問對方難道不應該是送程也這種問題,他換了表述語句:“我們送的是同款,巧合嗎?”
“是啊,心有靈犀。”
溫寄眠皮了一下。
聞渡忽然覺得自己不該有這種不計後果的沖動,在互相靜默無言十幾秒後,他道:“晚安。”
“等等!”
手機另一頭的聲音變大,倘若近在耳畔。
“你打電話就是為了問這種事?”
聞渡回:“嗯。”
他問了,但沒得到答案。
“哦,那你聽清楚了。”
“大概半個月前吧,我拿你手機打遊戲,不小心點進你後台運行的某一軟件裡看見的。我以為你喜歡,想要,剛好又快到新年了,我就想着你自己買一雙穿,我再送你一雙收藏。誰知道你是送我的。”
溫寄眠有些得意,但很快被怒火的火舌掠過,變為最初的腔調,“你别想着删我的指紋!”
聞渡被他呵止住,冰冷的光照清他臉上在被抓包後的無措神情,他在“取消”與“确定”之間,遲疑地點了取消。
那邊的溫寄眠在聞渡的緘口不言中發覺到不對勁,他即刻發問:“你是不是在删我的指紋?!”
“聞渡!!!”
他大喊一聲,震得聞渡拿遠了手機,避免耳朵被二次傷害,“我沒有。”
“你最好沒有!”
溫寄眠哼哼兩聲,似乎滿意了,“我們現在是在吵架?冷戰?”
他不太确定用哪個詞比較合适,因為他們現在貌似是他單方面吵架跟冷戰,但他是不會承認的!
“不管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們都是最好的朋友,要是讓我回過頭發現你身邊又多了誰誰誰,你死定了,聞渡!”
最好的朋友嗎?
可是,溫寄眠連出國都沒告訴他。
聞渡嘴上應:“好。”
那邊默了下。
“你能不能多說幾個字?”
溫寄眠現在,隻經過短短三天就已經被聞渡氣到明明心裡快要炸了,但緩過來後又能做到平靜地發火,總的來說,是很奇妙的“感覺”。
手機被置于桌面,聞渡邊脫下背包,邊問:“說什麼?”
“說什麼都可以。”
溫寄眠在床上滾了一圈,被褥圈緊他。
聞渡取出作業,并坐下,“我們還在吵架,還在冷戰。”
“聞渡!你就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不是。”
“屁的不是!”溫寄眠側卧,手機丢在枕頭邊,“說吧,你心裡那些對我亂七八糟的看法!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生氣!”
最後那句話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伴有幾道手握成拳捶在柔軟被褥上的沉悶聲響。
“沒有。”
聞渡對溫寄眠沒有什麼看法,就算是有過,那都是好幾年前了,早早就跟記憶一同逝去了。
溫寄眠開始提出無理要求,“你給我講睡前故事。”
“不會。”
聞渡話音剛落,一則信息彈了出來。
“發你了,你念吧。”
“……”
聞渡無奈放下筆,點開圖,看清後唇瓣幾經蠕動,始終沒有聲音從喉嚨裡跑出來。
溫寄眠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他的笑聲仿佛極近,“念啊!你怎麼不念啊?”
聞渡說不出話,許是卡住了喉嚨。
溫寄眠又說:“你不念,那我念給你聽。”
“溫寄眠,新年快樂!想跟你說的話有很多,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說,因為太矯情了。我們又一起過了一個元旦,希望下一次,下下次,以後的元旦,以後的新年我們都還在。”
溫寄眠舉着那張小卡,一字一句地念,歡快的語調壓滅了所有名為怒的火苗,“你最好的朋友,聞渡留。”
聞渡25歲的字迹與16歲的并未有太多變化,他認得出來。
聞渡擺在桌面的左手,五指止不住地蜷縮,另一隻手也扣緊了手機的邊緣。
他完全沒想起自己夾了小卡進去,他換掉了原來的鞋盒,找出早之前買回家的禮盒與禮袋,這一過程都經過他的手,16歲的聞渡是把卡夾在了哪?他竟然沒有第一眼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