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不甘,絕望,滿懷怨憤。
她神色微微恍惚,很快沉靜下來。
她已經不是那個年少的,會在半夜偷偷哭泣,會在拜堂時悄悄握緊手中金簪,決心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少女了。
謝章早已死了,她親自領的屍體,親手收殓的殘魂,沒有人能比沈微霜更清楚,謝章已經死了。
“你何必呢,裝成謝章,不如裝成謝辭。”反正也沒有退路,她向前走兩步直接坐在了另一把木椅上,直視着對面的“謝章”。
都是披上他人的皮囊,起碼她那小徒弟的皮囊要好看些。
“哦,你不喜歡這樣麼?我還以為你會更喜歡這張臉一點。”
那惡鬼笑得很愉悅,他伸手将桌上的兩隻酒盅倒滿,指尖推移,将其中一隻輕輕推向沈微霜:“夫妻合卺結良緣,師娘,飲下這杯酒,我們就是夫妻了。”
***
無邊寂寥大霧,一襲黑衣的少年獨身走在霧中,四周空蕩不見活物,他擡頭望着面前那座未挂牌匾的朱紅府邸,手中長刀淅瀝滴下粘稠鮮血。
第三十七個……他默數着,有些蹙眉。試煉秘境中不知年歲,可他答應過師娘會在十日内回去。
不知師娘是否會擔憂,離去這幾日,又會否遇到危險?
少年抿唇,随意将腳邊一個死不瞑目的男子頭顱踢開,緩步踏上宅邸台階,明滅不定的星子在他眼底沉浮,無處不在的冷霧拂過他銀面,腰間一枚陳舊的香囊,上頭細密溫婉地繡着一個辭字。
修長好看的指尖觸及宅邸門扉,如水波紋一圈圈蕩漾開來。
蓦然,少年的動作一頓。
他好像聽到什麼——有個男聲喃喃道,師娘,飲下這杯酒,我們就是夫妻了。那聲音中充斥着無盡欲念與貪妄,情緒濃郁到幾乎令人感到恐懼。
水月幻境映照人心中的妄念,這個幻境的主人,心中竟藏着對他師娘的绮念嗎?
這不是不倫?
他十九年的人生中未曾見過這種事,當下愣在原地,接着便聽見裡面傳出衣裳的簌簌脫落聲和些微黏膩喘息。
“!”
少年半退一步,張了張口,一時間面色極為複雜,接着整張臉緩緩漲紅,半晌,蚊呐般憤憤吐出幾字:“不要臉!”
罔顧人倫!
那可是他的師娘,這個不要臉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