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被軟禁了。
她不被允許離開西郊大宅,也不被允許與外界聯系。手機電腦通通被收走,隻有一隻貓和一屋的書聊以解悶。
她曾試圖翻牆逃走,當場被安保人員抓住,半強迫“請”回大宅,之後她的活動範圍就被縮小至室内區域。
楚岚不是沒想過向其他人求救。
但所有人都不被允許與她交談,他們似乎達成了某種程度的共識,不管這共識是來自于管家代為傳達的大宅主人的指令,還是穿着白袍的精神科醫護。
楚岚有時能看到年紀最小的女傭偷偷用一種警惕而同情的眼神看她,就好像她是什麼反社會攻擊型精神病人,會飛撲上去啃食人臉的那種。
——不是,晉雲柏這狗東西到底在背後怎麼造她謠了?
楚岚無聊到快要發瘋時就在大宅裡亂走,在頂樓盡頭的房間裡發現了束縛衣和面罩口套,漢尼拔用的那種,還有自帶約束帶的移動病床,看起來至少可以捆住一頭熊。
楚岚簡直要笑出聲,對付她一個連魚都沒殺過的弱雞,真是費心了,她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危險等級居然可以被評估這麼高,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殺人如殺雞的重度精神分裂症呢。
不過,說不定他們真是這麼想的。
現代社會如何能合法地剝奪一個守法公民的人身自由?
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隻要一紙精神病診斷證明,哪怕哭着喊着自己沒病,也不能真的證明你沒病。
多的是被家人送進精神病院的正常人,自由和财産一并被搶走,隻要抑制神經興奮的藥物和電擊使用夠多,再來點前額葉切除術,保準藥到病來。
楚岚自嘲地想,她是不是還要謝謝晉雲柏,沒有真的把她送進精神病院,也沒強迫她吃藥,隻是把她關在一個待遇優越的隐形籠子裡。
他可能是真的想逼瘋她,或者他覺得,這隻是讓她屈服的必要流程。
事實上,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晉雲柏了。
他就像天亮時沒能用刀挑着臉盲王子心髒凱旋歸來的小美人魚一樣,化為泡沫消失在核污染海水。
也不算完全消失,晉雲柏隻是不再出現在楚岚面前。明明兩人生活在同一棟房子裡,他偏有能耐不與她碰面。
楚岚有時會惡意揣度,這位大少爺是不是要破産了,才騰不出間空房子來關她,不得已,看守與囚徒困在同一片屋檐下。
但晉雲柏可能不是這麼想的。
半夢半醒中,楚岚偶爾會聽到另一個人的呼吸聲,一點熟悉的煙草氣息萦繞鼻端。
她掙紮着想要睜開眼,卻被困在黑沉夢中,虛弱而無法清醒。
有人輕輕描摹着她的臉,将淩亂發絲拂開,手指在脖頸處流連不去,偏又克制,像實在太過愛恨交加,不知接下來是要吻下去,還是幹脆掐死她。
這簡直是噩夢。
楚岚竭力撕扯意識,終于從黏糊糊的夢中拔出身來,她睜開眼,困頓而未聚焦的視線中,面前空無一人。
隻有殘存的煙草氣息證明剛才不是她的妄想。
手腳無力,楚岚狼狽翻下床,扶着牆站起來,一腳深一腳淺,暈乎乎朝外追出去。
她推開沉重木門,長長的走廊上燈光昏暗,一道長長的影子斜斜映照在牆上,影子的主人正沿着鋪了地毯台階,無聲無息朝樓下走去。
“晉雲柏!”
楚岚的嗓子發啞,聲音沒有預想中的大,但在沉寂的深夜中已足夠。
那道影子的動作頓了頓,可最終還是沒停下腳步。
等楚岚終于追上去時,卻失去了他的蹤迹。
空曠的大宅,青色月光從落地窗照入,滿地冰冷虛幻,像一場幻夢,她是走不出夢魇的迷途人。
楚岚久久垂着頭,忽然,毫無預兆,她擡手将一旁櫃子上的水晶花瓶揮下去!
清脆一聲響,撕裂死寂的夜,以及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