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什麼,現在他怎麼踩水都浮不到水面上?
陽台上,楚岚問楊京:“你在水裡放電了?”
楊京看着樓下泳池中王中子抽搐似的泳姿,不确定地說:“應該沒有吧。”
頓了頓,他打了個補丁:“可能是泳池漏電了?”
王中子不知道有人在上方看着他的一舉一動,他隻是從未覺得水如此沉重過,束縛他的四肢,沉得他怎麼也遊不到水面上
他漸漸有些急了,即使在藥物已經把他大腦攪得一團糊的此時,他也意識到有哪裡不對。
王中子嘗試變幻泳姿,蛙泳、自由泳、蝶泳,甚至是狗刨——在缺氧的壓力下,凡是能用得上的泳姿,他都嘗試了一個遍。
但水面遠得讓人絕望。
他已經用盡肺裡的最後一絲氧氣。
楚岚狐疑地問楊京:“你讓人加大放電量了?”
楊京是真無辜,但王中子就像隻被電了的牛蛙一樣撲騰,搞得他也不确定了——唔,他真的有安排人放電嗎?
見楊京一副回憶狀的模樣,楚岚說:“好吧,不管是不是你幹的,先讓人把王中子撈上來吧。”
看到王中子的慘樣,楚岚解氣極了,頗有種“呵,讓你小子害我,差點淹死的感覺是不是很爽”的報複快樂。
但她畢竟是正常人,還做不到眼睜睜看人在自己面前活活淹死。王中子是該死,但不應該是死在楊京手中,他不應當為與自己無關的事背負人命。
可楊京沒有動。
楚岚心裡泛起不安,她又催促了一遍:“停下,已經夠了,不要再繼續。”
楊京低頭看她,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姐姐,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軟弱是不應當的,你需要學着習慣。”
習慣什麼?習慣冷眼旁觀别人活生生淹死嗎?
“那是一條人命。”楚岚定定看着楊京,“即使他作惡多端,那不是你殺人的理由,也不該是你。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沒辦法回頭,這不是超英片場。”
楊京的笑慢慢收起,兩人間的氣氛凝滞而壓抑,沉默的對抗在兩人之間蔓延。
忽然,楊京聳聳肩:“可我什麼都沒有做啊,看夜景也違法嗎?”
他強硬地扳過楚岚的肩膀,使她面朝陽台外面,兩隻手鐵鉗一樣牢牢固定在她身側,不給她任何掙脫的機會。
樓下泳池中,王中子的力氣漸漸微弱下去,緩緩地沉向池底,間或抽搐一下,但也于事無補。
從被燈光照亮的上層水域,到光芒漸漸被削弱直至于無的黑暗池底,他不斷下沉,睜着眼,極度驚恐而無能為力。
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大量腎上腺素的作用下,他的神志終于突破藥效禁锢,清晰卻絕望地認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
隔着蕩漾水波,水面上的世界扭曲變形,光怪陸離,别墅内巨大音樂聲合着人聲喧鬧,以水為介質,傳導至他耳中,奇特的沉悶,像另一個世界傳來的怪聲。
王中子想呼救,可他口中已經填滿了水,從鼻腔到咽喉到胃到肺,像個灌滿了水的皮口袋。
他極度恐懼,肝膽俱裂,可手腳因缺氧而動彈不得,最後一點氧氣供給大腦,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清晰感知死亡氣息将自己一步步籠罩。
他不再抽搐了。
“姐姐。”
楊京站在楚岚身後,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親昵地在她耳旁低語道:“今晚的月色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