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病的日子其實是有點無聊的。
早起早睡,清淡飲食,适度運動,太健康了,健康得無聊極了,楚岚閑得發慌,嘴裡快淡出個鳥來。
為什麼明明受傷的是晉雲柏,她也要陪着一起忌口?!
雖然大廚手藝好到沒話說,但偶爾她也想不那麼健康飲食,吃點重口味的,比如烤串奶茶麻辣燙小龍蝦什麼的。
楚岚苦大仇深地對付面前一小碗魚羹,海參火腿竹筍香菇切絲,與鳜魚肉同煮,色澤油亮,入口滑潤細膩,賣相和口味一樣絕佳
——可她現在隻想吃水煮魚,海碗裡鋪滿鮮紅辣椒,魚片雪白鮮嫩,一勺滾油澆上去,滋啦啦的聲響混着香氣往外冒。
隻想象一下,口水都要溢出來。
楚岚惡狠狠吞下一勺魚羹,擡眼看到晉雲柏,他面前也擺着一碗魚羹。
怕妨礙傷口愈合,廚師蔥姜調料放的少,魚羹顔色相較之下淡了許多,滋味吃起來也會差一些。
但他并不在意,慢條斯理地一勺一勺舀着魚羹,簡直像味覺失靈,完全看不出平時那副挑食模樣。
可看到楚岚吃飯如吃藥,他反倒露出點笑,極淺,一閃而過。
楚岚敏銳捕捉到這點笑意,暗自磨牙:她就知道這逼絕對是故意的!報複她甯願和貓睡也不與他共居一室。
哼,不就是少鹽少油的病号餐嗎?她權當這段時間是調理身體了!
幸好餐後管家及時端上鹹芝士白脫蛋糕,楚岚這段時間的最愛,微微的鹹味中和了蛋糕的甜膩,一口咬下去,能吃到沙沙的細小的鹽粒,混在細膩柔和的動物奶油中,簡直好吃到讓人忘記熱量。
這個蛋糕是老式做法,許多本地老牌西點房都會做,但不知是因為成本上漲還是配方改變,近年來白脫蛋糕吃起來總不是之前那個味,硬邦邦的,一口咬下去像在吃塑料。
不過西郊大宅這裡的廚師明顯沒受到降本增效的影響,小蛋糕做的美味依舊,楚岚最近已經愛上飯後來塊小甜點的消遣了。
餐後,晉雲柏去午睡。
楚岚因為多年工作調教,已經把午睡進化掉了,便一個人在溫室花園散步。
晉雲柏有一個非常專業的花匠,把花照料得很好,滿園不見枯枝枯葉,唯有各色或怒放或含羞待放的花朵。
其中一盆繡球花開得極好,一小朵一小朵擠擠挨挨在一起,團成一個半圓的大球,或粉或藍,色澤細膩溫柔。
楚岚就想起林風眠也畫過一副繡球花,這位擅畫仕女圖的畫家,在畫自然風光時,筆觸極為恬淡适意,頗有“悠然見南山”之感,一副鹭鳥蘆葦圖幾乎能讓人嗅到河灘的水汽。
有意思的是,他的學生吳冠中的畫風全然相反,用筆大開大合,線條粗狂到随性,筆杆都要在畫布上戳一個洞出來。
湊近了看,吳冠中的畫上隻有狂亂的線條和毫無規律的彩色墨點,讓人幾乎摸不着頭腦,不明白畫家到底要表達什麼。
唯有後退,不斷後退,退到離畫作足夠遠的地方,遠到要貼着對面的牆,才能真正看清,然後被震撼到失語。
晉雲柏的書房就挂着一副吳冠中的畫,占據大半牆面,上面是混亂零碎的線條,以及像用毛筆蘸滿墨汁後随手甩出的大大小小墨點,左下角是個紅色的“荼”。
楚岚初看時沒認出這是什麼,心裡嘀咕沒想到狗男人會喜歡後現代畫作,看到落款時才意識到這是吳冠中的畫。
就這個巨大的尺幅,還有經典的點線風格,上次同畫家的相似作品在保利拍出上億的落槌價。
當然價格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删繁就簡的藝術風格,從思維方式上來看,與畢加索頗有相似之處。
吳冠中原本是寫實派的大佬,一筆油畫難分虛實,老了反而不再拘泥于畫刷,幾條線幾點墨便輕松勾勒黃河奔湧的漩渦暗流。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也許頂尖藝術家最終都殊途同歸,無論水墨油彩之區别,畫筆隻為抒發情感,寫實自有照相機,畫家眼裡意象的傳遞才是藝術的表達。
楚岚也勉強算文青,看完畫去找晉雲柏探讨藝術,他輕描淡寫地說:“你喜歡?我還有一副小幅的,在卧室,要看嗎?”
楚岚當然要看。
結果去了才發現,根本就不是他說的那樣!
楚岚死魚眼瞪晉雲柏。
晉雲柏倒很泰然自若:“怎麼?不喜歡嗎?”
不喜歡個大頭啊摔!楚岚簡直想把畫砸到他臉上。
邀請她來卧室看裸|女畫,狗男人還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哈。
畫本身是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