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宿舍前點蠟燭表白,在衆人的起哄聲中,楚岚拿着滅火器就出去,“嗤”的一聲澆滅滿地蠟燭,順帶一顆火熱的少男心。
還有人開着法拉利進大學,擋風玻璃上貼着員工通行證,特地來見識見識校花長什麼樣。
車子壓着低速,尾随在剛下課的楚岚身後。
同行的室友不安,頻頻回頭看車;學校裡看稀罕的人也不少,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楚岚見的多了,頭也不帶回的,直接把車帶到行政樓前。
她登登登跑上樓敲開校長辦公室的門,舉報保衛科濫用職權,随意向校外人士發放通行證。
那天的最後,法拉利灰溜溜駛離校園;沒過多久,校内開展新一輪安全管理整頓行動。
更别提工作後。本來上班就使人斷情絕愛,加上楚岚這個孤寡脾氣,恨不能讓異性通通滾蛋,不要打擾她下班回家躺平。
家裡人原本想着楚岚長得漂亮,她的婚事最不需要人操心,誰成想反倒是她成了家裡的老大難,還得全家總動員上陣介紹相親。
——但至今相親沒有成功。
此時,婚宴已過半,大人們端着酒杯四處遊走social,楚岚留守原地,掂着銀匙,一小口一小口舀盅裡的甜羹吃,同桌的還有忙完了的伴郎伴娘。
大概是新郎交代過,也可能是伴郎自己的興趣,他倒不急着吃東西,反而逗着楚岚說話。
之前陪新郎敬酒時,伴郎也喝了不少,酒意上頭,說話就有些沒輕沒重,不見外地坐在楚岚身旁,整個身體都往她的方向傾。
楚岚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并不接話。
伴郎像看不懂臉色,一個人說得喋喋不休,酒氣混着唾沫星子噴得到處都是。
楚岚拿着銀匙意思不下去,隻好“叮”的一聲丢回盤子。
伴娘是新娘的堂妹,也是個小美女,一看便是精心打扮過的。
脖頸間的項鍊挂着梵克雅寶的四葉草吊墜,頭上戴着香奈兒的雙C發飾,一身下來價格不菲,也是深受家裡寵愛的小公主。
伴郎卻隻顧着和楚岚說話,伴娘挑了好幾次話頭都沒人接茬,臉上便有些挂不住,古怪地打量了好幾眼楚岚。
“你這裙子是什麼牌子的啊?我看版型有些像DIOR的,但LookBook裡沒見過你這款。”伴娘突然問道。
楚岚咽下一口甜羹:“雜牌,不值錢。”
伴娘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伴郎打了個圓場:“牌子都是給别人看的,自己穿得好才是真的好。”
不過他倒是坐正了些,不再像沒骨頭似的靠近楚岚,也和伴娘聊了幾句。
兩個人細聲細氣地聊倫敦的雨巴黎的鴿子。
旁聽的楚岚自愧不如,她隻能想到米蘭的賊紐約的耗子,大英的homeless滿街躺。
伴郎眼睛不老實,一邊和伴娘聊,一邊眼睛往楚岚這邊溜,又狀似無意地伸直胳膊搭在楚岚的椅背上,還扭臉對她笑:“等下我們也加個微信。”
楚岚:……
楚岚推開椅子站起來,冷冷淡淡地說:“不好意思,我去趟衛生間。”
楚岚躲到宴會廳外面的走廊,這裡冷清無人,她百無聊賴倚着牆壁發呆。
手機忘在羽絨服口袋,而羽絨服又被楚母收走,害她現在想玩個手機消磨時間也做不到。
她不想回宴會廳,不想被陌生人評估打量,也不想去評估考量陌生人。
好像現在每個出現在她身邊的異性,頭上都頂着“是否同意結婚”的按鈕。
——Yes or No的選擇中,她能不能選or。
楚岚頹喪仰起頭,一頭長發披散腰間,再低下頭時,便散落臉側,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隻眼。
這時,有人從走廊另一端走過來,腳步聲清脆規律。
楚岚下意識轉頭看去,長發順勢滑落臉側,她卻顧不上,隻瞪大了眼睛看着來人。
——那是一個極為英俊的男人。
修眉俊目,鼻梁挺直,極端正的長相,卻自有一份風流恣意。
他穿着襯衣,袖子挽起至小臂,這本是極随意的穿法,可他身姿挺拔,肩寬腿長,穿起來剛剛好。
男人從走廊另一端走來,天花闆懸挂着水晶燈,細細碎碎的燈光灑在他身上,一時間,這裡幾乎不像酒店走廊,而是時裝周T台。
那些鬼才設計師用布景燈光音樂營造出非人的夢幻之境,英俊如同吸血鬼的男模瘦削蒼白,将鬼魅詭谲發揮到極緻,将觀者魂靈帶離現世。
楚岚覺得自己的靈魂也被帶走。
他不急不緩地走來,不言不笑,走過之處模糊成一片朦胧幻夢,唯有他的存在,像是病倚高樓、長久而無望的企盼後,在油盡燈枯前終于等到的春閨夢裡人。
她轟然墜入夢中。
死神的兄弟夢神幻化入夢,帶來瀕死般的絕望愛意,現實的蠅營狗苟幻滅消失,隻剩下那讓人連心髒都要獻出的熱烈洶湧。
這一刻,分秒被拉長到極緻,世間一切變成慢動作,血流奔湧,心髒搏動,蕭瑟寒雨中有花在枝頭綻放。
一眼萬年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