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華一歎。
“不要歎,妹妹。他們能逼我嫁人,但我的心,是不死的。你不必為我太過傷懷。”毓靈道:“多謝你來陪我。時候不早,你回家吧。自從賜婚,我娘便不許我出門,恐怕我此生都見不着他了。托你家恭兒為我傳一信,可好。”
“你可不要尋短見。”儀華緊張道。
毓靈笑道:“糊塗孩子,咱們這些人,生死都不由自己,何時有自由去尋短見了?你放心罷。”
毓靈是烈性女子。然而此次,涉及終身大事,她一絲絲反抗都沒有。
怎麼反抗?婚事是皇帝所賜。
抗拒不得,逃脫不得,就算她舍得自己性命以死相争,難道她舍得九族為自己陪葬?
這便是她們這些功臣之女所共同面對的命運。
儀華與毓靈相比,隻不過是多了一點點幸運——她進宮前不曾愛别人,而她許婚的燕王,恰好能令她愛上。
可就算她與燕王相愛又如何?難道秦王不是将秦王妃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君父一道聖旨,不還是要再納一位“次妃”?
此刻潇虹、卓夷,恐怕也同自己一樣,既心疼毓靈,又感傷自己罷。今日是秦王奉旨娶次妃,保不準,明日這份皇帝的恩賜,便會降臨到太子、晉王、燕王頭上。
秦王不出意外,意圖抗旨,又像初婚前一樣,挨了皇帝一頓痛打。
當時晉王也在場,皇帝令晉王執鞭,晉王看了秦王一眼,禀道:“兒臣做弟弟的,不能打哥哥。”
皇帝怒道:“老子的話都敢不聽了。老子令你打,你就打得!”
晉王“撲通”一聲跪下,磕了個頭,并不動身。
秦王忙低聲道:“爹要你打,你打便是了。你平日跟哥幹架,不是挺順手麼。”
晉王不動。
皇帝大怒:“反了你們了!”說着上前一把抽出晉王腰間長鞭,親自上陣,上來先給了晉王一腳,又打秦王。
秦王挺直身子梗着脖頸挨打,一動不動,也不呼痛。
馬仲良一面在旁勸,一面給小火者使眼色,去向皇後和太子報信。
不料皇帝這次下手太重,皇後趕到時,秦王已昏倒,皇帝傳口谕令秦王妃進宮來接。
觀音奴接旨急忙更衣入宮,見朱樉昏迷,滿背血痕,當場便要落淚,咬牙忍住,顫抖着向皇帝皇後行禮,又代秦王謝罪,這才護送他回府。
朱樉醒時已是黃昏,燈影下,見觀音奴坐在身旁,已哭成淚人。
朱樉待要擠出個笑來哄她,因背部疼痛過甚,笑得龇牙咧嘴:“不要哭……我怕挨打,假裝昏倒,其實沒事呢。”
觀音奴搖搖頭,哭道:“殿下,請你娶她。我不要你挨打。”
她漢語咬字本就吃力,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因而吐字卡卡頓頓的。朱樉本是急躁性子,可不知為何,就是愛聽她吞吞吐吐說話。每每聽見,胸膛裡都泛起一陣溫柔。
朱樉道:“男子漢挨點打不算什麼的。我跟你說呀,鄧家的那個女兒我見過,又兇,又醜,眼睛有雞蛋大,眉毛有拂塵粗,腰有門闆那麼寬,我才不要呢。所以你不要勸我,嗯?”朱樉趴在床上,伸出兩條胳膊比劃給她瞧。
逗得觀音奴又笑又哭,伏在他身邊:“騙人……”
然而夜裡東宮派人探視秦王,給秦王送藥,第二日,秦王便遵從上命,同意迎娶鄧氏為次妃。
婚禮定于十一月丁巳日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