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氏是皇帝所賜,不能完全算作家人。這一點觸動了徐達的神經,為他拉回了一絲警醒。
此刻他若再進門,必會令輝祖難堪。
徐達轉身欲走,不料終究酒喝多了,四肢不聽使喚,踉跄一步險些摔倒。旁邊小厮忙上前扶,忍不住呼了一聲“老爺”,房裡的人便都聽見了。
輝祖頓覺丢臉,難以面對父親,但隻得出門去見。賈姨娘也慌了神,手裡的帕子攪成麻花,腦海急急忙忙搜刮辯解用的說辭。
母子二人出門,卻見徐達昏睡在地上,鼾聲如雷。
竟有這等好事砸到頭上。賈姨娘轉懼為喜,裝出一副擔憂,卻忍不住話音帶笑,說道:“老爺這是怎麼了?來人,快拿藤架,擡老爺回房。”
回房,自然不是回夫人的房,而是擡去了賈氏自己房裡。
目送生母眉開眼笑離去,輝祖眼角滑下淚來,不願被下人們看見,忙轉身回屋。
徐達第二日醒來,頭痛欲裂。睜眼看見賈氏,昨晚的事片段閃現,不免暗暗冷笑。
賈氏自以為得計,光着身子,又往他被子裡鑽。
徐達笑着推她道:“還要早朝。”
賈氏的柔荑攻向要害,嬌聲道:“離早朝還有幾刻……老爺,昨兒妾伺候得可好?”
徐達道:“不記得了。”說着又推她。
賈氏兩條腿纏上不放,笑道:“老爺昨夜可是高興得很。”
徐達手上用些力,推開她道:“陛下的事要緊,我要更衣上朝。”
賈氏便委屈道:“難道陛下比妾還要緊?”
徐達道:“當然是陛下要緊。”總算掙脫起身。
賈氏隻得起床,自己穿了衣裳,來幫徐達拾掇裝束,嘴裡不忘說道:“老爺昨晚許下妾,為妾向陛下讨個诰命,老爺别忘了。”當然是她憑空杜撰。
徐達裝傻,笑道:“有這回事?”
“老爺——”賈氏撒嬌撒癡:“您在床上答應了妾的,可不許反悔。若老爺不踐行諾言,妾的心都要被老爺傷透了。”
“诰命豈是能輕易讨來的。開國之初,陛下正是要立規矩的時候,怎可因我而亂了規矩。我醉酒說的話哪能當真?若非要當真,你便當我言而無信罷。”
“陛下陛下陛下,老爺一口一個‘陛下’,整日就隻知道‘陛下’。是誰給老爺生了長子繼承香火?難道陛下能給老爺爵位,還能給老爺兒子麼?”
徐達老謀深算之人,言語間步步給她挖坑,等的便是這個時機,自然不會放過,當即拉下臉來怒斥:“混賬!陛下是你能随便拿來作比的?你這大逆不道之言若傳進陛下耳中,我也保不住你!還不住口!”
皇帝的耳目就安插在她房裡,賈氏本就是皇帝派來的人,她再清楚不過。徐達句句不離皇帝,吓得賈氏哆哆嗦嗦站都站不穩,忙跪下抹眼淚:“是妾瘋了,妾膽大包天,敢如此對陛下大不敬,妾再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