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微動來的莫名其妙,蕭湘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見劍起意,還是聽言起意,又或是對方身上顯露出來的劍意太過凜冽,靠近後讓他起了戰意。
那就先将心神的反常歸為戰意吧。
蕭湘定了定神,穩聲道:“太清宗蕭湘,接劍。”
兩位劍仙往論劍台上一站,頓時引走了全場劍修的視線,原先在比試的劍修都不打了,紛紛停戰,伸着腦袋來看蕭湘和裘弈論劍。
修仙界的“劍仙”是修仙者用劍達到一定程度後被衆人冠上的稱号,目前修仙界還知道人具體在哪的“劍仙”就三個,分别是“三清”——太清宗、上清宗、玄清宗——的蕭湘、裘弈、顧猶在三人,前兩位是一宗長老,最後一位是宗主。
其他的劍仙不是查無此人,就是飛升成仙,總之行蹤沒有,别說論劍大會了,就算修仙界天塌了都不一定能見到那些劍仙出來,許多人都猜測,剩下的幾位劍仙怕是已經隕落。
太清宗來的法修小徒子趁着兩位劍仙還沒有開打,在論劍台周圍布下了許多防護法陣和結界,以防兩人打起來波及到觀衆。上清宗的女修們見狀,也來幫忙,将陣法層層加固,否則按照兩位劍仙的實力,這陣法都經不住一道劍氣沖擊。
所謂“論劍”,就是兩名劍修在切磋過程中感受對方的劍意道心,從而精進自己的劍意,比試雙方修為相當,論劍的雙方收獲就越大。
蕭湘快有近百年沒有與人論劍過了,因為目前沒有幾個劍修能有與他相當的修為,平日他在宗内或是獨自練劍,或是去指點小輩們的劍術。
如今已是冬季,高山上寒冷,朔風時有吹拂,鼓蕩起論劍台上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的衣袂。
沒有明确的請示,護山結界落下的一瞬間,兩道破風聲在論劍台上響起,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持劍沖向對方,隻聽铮然一聲響,擦出一片亮眼的火花,灑在長風中,被劍意凝做霜雪。
察覺到對方是冰靈根劍修,蕭湘略有些驚訝,但也隻是心下有點驚訝,面上并未有半分顯露。他側身轉劍接下一擊,驅動自己靈根上的寒氣向對方的劍鋒上攀爬而去。
對方立時就察覺到了,揮劍甩掉他的寒氣,順便甩了一道劍氣過來,勢如猛獸,摧山斷嶽,震得護山大陣嗡鳴不斷。
這不是生死之戰,在輸不了的前提下需留有餘力,不然裘弈那一劍若是真以十成十的威力劈在了護山大陣上,東萬山怕是要直接坍塌,論劍大會更是得直接結束。
若放在平常,蕭湘會躲開這道劍氣,但今日他與這位名叫裘弈的仙長是在論劍,他有心向對方請教劍意,這道劍氣,他沒有躲的必要。
逐星迎上摧雪甩出的凜冽劍氣,因為先前兩劍吵架,逐星憋着不肯輸的勁,表現也比平時要好上不少,直将那劍氣斷做兩半,震碎成雪。
神魂激蕩間,雪片飄落在地,有些許滞留在蕭湘的衣擺上,像夜空綴星,忽明忽滅。
“君贈寒意,吾自成雪。”未分勝負,裘弈察覺到自家仙劍溢出來的情緒不适合論劍,先一步收劍,向對面的道長微微傾身緻謝。
原來先前在八萬山中感受到的劍意,來自對面這位道長。裘弈心想,不知有沒有機會與這位道長相交,日後好多多探讨劍法。
高修修仙者之間的切磋沒有多少花招,往往一招一式便能體現出道意劍心,旁人難以窺見其中玄妙,隻有接招者或可領略一二。
蕭湘也向裘弈傾身示意。兩人同時轉身走下論劍台,隔着一台的距離,各自與同門徒子并肩而立。
“你這是作甚?”論劍台一側的裘弈不解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長劍,語氣輕緩,似責非責,“說好了論劍,你怎麼帶着情緒去?”
摧雪輕輕嗡鳴,并不作答。
論劍台另一側的蕭湘檢查了一下逐星方才劈開劍氣的鋒刃處,确定沒有損傷後,他輕撫劍身,像是撫摸小孩的頭發一般,低聲問道:“方才那一戰,可有收獲?”
他的本命劍逐星不是什麼上古仙劍,是他自己鍛造出來的寒鐵劍。這把劍的年齡比他要小上一些,平日裡孩童心性,他也将這把劍當做自己的小輩教導,事事關心。
逐星:它有氣,但它劍主管着它,不能放開了打我,嘿嘿。
蕭湘:“……”
蕭湘用指節輕扣逐星,無奈道:“正經些,摧雪是上古仙劍,經曆的戰局比你要多上太多。剛剛那一道劍氣劈來,除卻仙劍情緒,你可有别的察覺?”
逐星沉默了一會兒,将劍意傳遞給蕭湘:它可自行使用劍主的本源寒意,而我需要你分神将寒意送到我身上來,才能發揮其效用。
無靈劍與有靈劍的使用方法不同。逐星有靈,有些事需要自己去主動學習,不能事事依靠劍主,不然劍與劍主都難有進步。
“未堕魔的古劍難尋,日後若有再次論劍的機會,你要多向它學習。”蕭湘又撫摸了一下劍身,“不過情緒本就難控,你雖有氣,卻留意了對方的招式之精,做得很好。”
逐星本來還因為自己不如那把吊喪劍會的多而沮喪,如今聽到劍主非但沒有責怪它,反而誇它做得好,當即又支棱起來,高興地拉着蕭湘,想要去論劍台對面再找那把吊喪劍論劍。
蕭湘握緊劍柄,将逐星拉回來,“今日先别去了,小輩還要論劍,我們不要占風頭。”
逐星順從地飛回劍鞘中,靜靜地待在蕭湘背後。
東萬山上千劍鳴動,戰意在每一把劍之間傳播,逐星這會兒能忍得下戰意,應當是“心情”極好,便将劍主的号令奉為第一要義。
自己養大的劍,用着就是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