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進的院子,堂屋在正中。無論前院後院,前堂後屋,程九去哪裡,她在堂屋屋頂都能看的到。
其實,護院在房頂也不能算太不正常。
隻不過,一般家宅,隻有夜間會讓身手好的家丁,在房頂蹲守。以防毛賊翻牆越戶,或仇家趁夜上門滋事。
楊福為了安撫正妻,整整一個月沒敢來這外宅。
寒檸甚至都習慣了這宅子就不應該有男主人的存在。
可是,要來的躲不掉。看見楊福走進來,她心裡難受極了。她知道程九是人家的外室,也知道楊福一定會來。
所以,楊福一到外宅,寒檸就換值,躲到酒肆喝酒。
這日,楊福來到外宅,又沒看到寒檸,便問:“寒護院在何處?我有事吩咐。”
楊福每次來,都看不到寒護院,以為她不盡心,想問問清楚,不行就換一個。
旁邊丫頭擡頭看屋頂:“咦,剛剛寒護院還在屋頂的。”
楊福:“屋頂?”
程九從屋裡走出來說“老爺來啦。寒護院認真的緊,都是自己親自在屋頂蹲守。剛才老爺來之前,我派她出去江邊買點新鮮的蝦子,想着明早給姥爺包蝦仁水晶餃呢。”
楊福笑:“買東西,讓丫頭婆子去就行了。”
程九說:“婆子腿腳慢。而且呀,老爺還不知道嘛,那些丫頭婆子一有機會出門,就總是跟街坊鄰裡聊天。那河蝦死了就不鮮了。寒護院從來都直來直去,動作又快,路上從不耽擱。一筐蝦子買回來,每一隻都還活蹦亂跳的呢。放在水缸裡吐一宿泥,明早剝出來包蝦餃,比外面的可鮮多了。剩下的活蝦還能做醉蝦,等下次老爺再來醉蝦也腌好了,正好下酒。”
楊福微笑着點頭,對程九簡直不能更滿意了,說道:“你高興就好。不要太操勞。”
“我喜歡做這些吃的。”
“行行,你說怎麼都好。”
“老爺喝茶,我去準備一下包蝦餃的肉餡。”
“诶,交給下人弄吧。”
“不行,下人總是把肥的瘦的一起剁,一定要精瘦肉才行呢。我還是親自看一眼。才放心。”
楊福寵愛的笑笑:“好好,去吧。”
程九到了廚房,喊來最貼心的小丫頭錦兒,塞了銅錢給她,“快去江邊買一簍蝦子,别讓那些嘴長的婆子看見。路上别耽擱,快去快回。”
“好。”這錦兒對程九最忠心,圍裙都沒解開,從後門就往外跑。
寒檸清晨回來的時候,楊福已經走了。
錦兒正好看見寒檸進門,就說了一句,“昨天老爺找你沒找到,很生氣,要換護院呢。你等着今天主子收拾你把。”
寒檸打着哈欠,立刻醒了酒,“啊?什麼?為什麼換護院?我昨夜跟小木換值,是小木盯晚上啊!她闖禍啦?”
錦兒手裡還端着剛從正屋收拾出來的碗筷,還要去給程九浣衣,趁着上午太陽好還要去曬被褥,哪有空跟她聊天,轉身走了。
寒檸翻身上了堂屋房頂,看了看後屋,想着要不要去跟程九問安,又覺得從來也沒有問過,突然去也很奇怪,便幹脆躺下來打盹。
“寒護院?”
“嗯?!”寒檸一個骨碌坐起來,探身看,是程九在院中正仰頭喊她。
天邊一縷晨曦正灑在她臉上,美如仙子,寒檸差點一腳沒踩穩掉下來。
程九看她腳下一滑,“哎,不着急,你小心。”
寒檸羞的滿臉通紅,飛身躍下,“主子叫我何事?”
“你來,我有話同你講。”
“是。”
程九讓丫頭們都出去,關了門,“寒護院,不必拘禮,坐吧。”
寒檸哪敢坐,程九越這麼說,她越是站的筆直,“主子吩咐就行。”
“老爺昨天來時,你不在。”
“啊,那個,我昨天是跟小木換值。她守夜裡。”
“我知道。”程九給自己倒了茶,又給寒檸倒了一杯,“坐下說。不然我這一仰頭,發钗都要掉了。”
“主子的新钗子,很好看。”寒檸一直想誇她,可是從沒有機會。
“坐下吧。”
“是。”寒檸在旁邊坐下,低着頭,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腿上。
“我住過來也三個多月了。”
“是,三個月零十七天。”
程九愣了一下,自己都不記得這麼清楚,繼續說:“每次老爺來,你都不在。昨夜不是第一次了。”
“是嗎?巧了吧。晚上都是我跟小木輪換。可能老爺來的時候都正好趕上是小木值夜。”
程九說:“我問過小木了。她說你們平時确實按照一人一天輪換,不過,每次老爺來,如果正好是你值夜,你都會臨時跟她換,之後再連值兩天。”
寒檸低着頭,還在解釋,“小木可能記錯了吧。偶爾換過一兩次,也不是每次都換……”
程九看着她說道:“雖然是老爺雇的你,不過你若是覺得在這裡當護院太過委屈,我可以做主給你結了銀子,讓你離去。不必在……”
寒檸咕噔一聲,跪下,“主子,我錯了。我再也不跟小木換值了。别攆我走。”
“哎呦,快起來。”程九伸手扶她,“我不是攆你走,我以為你是不樂意在這裡當護院。”
寒檸跪着沒起來,低着頭說:“我哪裡也不想去。我願意……守護着主子。”中間寒檸想說“永遠”可還是咽了回去。
程九看她不願意起身,自己又拉不動她,幹脆也跪坐在地上,歪頭看她,“我不想你委屈自己。你若是想做什麼,我可以借你些銀兩。”
寒檸低着頭,搖頭。
程九說:“其實,老爺很信任你。還跟我講你過好幾次,那天你是怎麼以一敵四,放倒那四個大漢的。我也知道你身手不錯,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還這麼年輕。”
寒檸擡起頭,看着面前的程九,這是她第一次離她這麼近,“我哪兒都不去。主子,以後不要再攆我走了……”
“行。我不攆你走了。”程九起身,“起來吧。”
寒檸不動,她有句話卡在嗓子裡,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程九伸出手,“起來。”
寒檸看着程九伸出的手,慢慢擡起手,用小指勾住她小指,“答應我。再也别攆我走。”
程九笑:“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好,拉鈎,我答應你。”
“永遠。我想永遠這樣看着你,陪着你,做什麼都好。”寒檸暗暗在心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