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亂作一團,招呼着趕緊撈人,在打撈船駛過來的時候,江重雪正半蹲撈起了那人手腕,而後淡漠眸光瞥向來者,驟然松手,沉水者的手腕重重落水,砸出了不小的水花。
“死了。”江重雪淡聲道。
此言一出,周圍行船默默地駛離此處,留出一圈相當空曠的水面。
綢緞攤攤主癱坐在地、面色慘白,一句囫囵話都說不出來。
林雁面色凝重地抓住江重雪垂下的手袖,看着打撈人将浮屍上撈。當浮屍在水中翻面露出真面容時,林雁倒抽一口涼氣,抓着江重雪袖子的手愈發緊。
原因無他,隻是這浮屍面目十分熟悉,昨日才剛剛見過,還有過沖突——正是當街碰瓷江重雪的那個地痞流氓。
林雁咬牙,暗道不好。
昨天才剛起了沖突,她為了幫江重雪脫身還大聲嚷嚷要弄死這人,眼下這人真死了,又是一樁冤枉官司。
“别怕,”江重雪斂睫,靜靜看着她用力至鼓起青筋的手,平靜安撫道,“屍身上并無魔氣。”
林雁幹笑着松開手,心裡嘀咕她擔心的是這個嗎。
一衆人浩浩蕩蕩上了岸,沿岸維護治安的衙役聽聞水中驚現浮屍,連忙湧過來查看現場。還有許多在案上的百姓也都湊了過來。
人群密密聚集,不透絲縷風進來。
林雁擡眼觀察了一圈,心髒猛地一跳。裡面可有不少熟面孔,當日江重雪被碰瓷,這些人也在場看過熱鬧,一定能認出他們來。
果不其然,有個青年拍着腦門驚叫道:“诶,你不是那個昨日被何二狗賴上的仙師嗎?”
林雁心跳如鼓,不動聲色攔手将江重雪擋到了身後,強打精神淺笑道:“是啊,昨日我們的确與死者有了一點沖突。”
接下來,他們會怎麼說?
林雁目光膠在他臉上,無意識地咬住下唇,腦筋飛快轉動,勢要在那人攀誣江重雪時立刻做出反擊。
可那人卻咧嘴笑了笑,說道:“怎麼僵着一張臉?這等禍害死了,真真是大快人心。你們不笑,我還當我認錯人了。”
林雁:诶?
這一句話讓林雁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岸上之人面色……看起來比過年還高興。
楊鴻夢出手拉着待在原地的林雁往邊上走了走,江重雪緘默地跟在身後。一行人距離屍體稍微遠了一點,林雁才回過神問道:“這人到底怎麼回事?”
青年十分健談,開口道:“這人是咱這兒出了名的地痞,偷雞摸狗調戲小娘子,還專挑家裡沒壯丁的人家欺負,餓了就去踹開人家門要吃食,冷了直接卷走人家鋪蓋……什麼都要幹一幹。隻不過犯的都是小錯,關進去幾天就出來了,官府也拿他沒法子。近幾年欺淩弱小的行徑有所收斂,興許是拿捏了什麼大小門閥的把柄,靠訛錢度日。哦!前不久發現你們修仙人好欺負,又跑過來跟仙師們訛錢。”
“這人也太腌臜了。”楊鴻夢擰眉罵道。
青年歎道:“可不是?昨日在你們這吃了癟後,他也不知道發什麼瘋,又踢開一家人搶吃食。那家人的兒子在外頭當兵,常年不在家,家裡就有個病秧子老父和柔弱妹妹。這厮搶了吃食不盡興,還翻出人姑娘櫃子裡的貼身衣裳。姑娘受辱當即便想懸梁自盡,哥哥恰巧歸家,救下姑娘後要打斷這厮狗腿。何二狗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被棍子追着一路跑,掀翻了不少攤子,砸壞一老太太的腿,又被老太太兒子追上了。”
這人可真招人恨……
林雁擦擦汗,問道:“然後呢?”
“然後?那兩人追到臨近将軍冢的位置,再不見何二狗蹤影,原以為讓他躲過一劫,倒不曾想竟掉水裡淹死了。”青年快意笑道,“真真是蒼天有眼,蕭将軍顯靈誅滅惡徒了!”
此話一出,一旁存在感極低的江重雪緩緩擡頭,看了那青年一眼。
死者身上無外傷,此案被趕來的衙役暫時認定為意外落水,真相如何還是得府衙仵作入手查驗才能得出。眼下沒有捉拿什麼人的必要,林雁一行人便被衙役遣出了案發現場。
遠離人群後,江重雪才緩緩吐字道:“吾不曾感知到妖鬼怨邪之氣。”
“嗯?”林雁一怔,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方才那青年的話。
“但也有可能是死的太久,鬼氣消散了吧。”顧吟歌插話道。
“可那人還沒有被水泡浮腫,落水時間應當也不長,最早也得今早開市前掉進去……這麼短的時間,小鬼鬼氣都散不掉。”楊鴻夢搖搖頭,提出異議,而後略微思索,猜測道,“或許是鬼魂附上人身害死這何二狗,我們要查,最好順着活人身上有無鬼氣查下去。”
林雁探頭:“所以現在我們要順着那個人說的話去查嗎?”
“額……凡間命案是要先判斷是人為還是其他鬼怪所為,我們的确有些先入為主。”顧吟歌開口道。
楊鴻夢聽罷拍拍額頭,頗為不好意思地說道:“課上那些實案分析做得多了,一不小心就跟着旁人的話跑了。”
“沒事,多思多想是好事,這幾日我們多往府衙轉轉,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林雁打圓場道。
“衣料。”江重雪緩緩吐字。
“啊!剛才忙忙亂亂的,忘了把東西帶下船了。”林雁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