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聖并不着急,反倒是繞着空地轉了一圈,每見有血迹的地方,他就搖搖頭歎一口氣。
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聲歎息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可以說是嘲諷至極。
仲月平生沒受過這麼大的羞辱,頭上青筋暴起,可偏偏還要請人家幫她接身體,咬牙道:“看夠了沒,若是看夠了就麻煩你幫我把身體接上。”
朝雲聖哈哈大笑:“隻是沒想到我們再見面是這種場面。多年未見,您面容依舊啊。”
仲月默默翻了個白眼,翻完後才斜着眼打量了他一眼,道:“我也沒想到你能活到現在……”
“居然沒缺胳膊斷腿”這後半句話仲月忍着沒有說出口。
她記得初見這個少年的場景,一個暴雨天,他抱着妹妹哭求,說是隻要能救他妹妹,讓他做什麼都可以。
那時,仲月剛入世不久,用着人家的身體總歸不那麼适應,便悄悄開了間小醫館暗中養身體,她沒有什麼懸壺濟世的心,兩個髒兮兮瘦得皮包骨頭的小孩一看就知道沒錢,當即她便決定關門不理,但朝雲聖見她關門,也不知是哪來的膽子,沖上前居然把手插在門縫裡。
仲月氣得大罵:“滾開!”
關門産生的力本就大,更何況剛才仲月本就是帶着火氣關門,然而他卻沒縮手,門将手臂夾變形,他隻是跪着乞求。
“我妹妹生病了,求您救救她,若不救她,她恐怕活不過今晚……”
“活得過活不過關我何事!”
說着她往他身上踢了一腳,咚得一下關上了門,徒留他在雨夜中崩潰大哭。
這一夜,仲月大罵晦氣,隻是她沒想到那個人會命令她救這對兄妹,還讓她幫他們找了個師父。
後來聽說他的妹妹忍受不了修習傀術之苦,逃了出來。兄妹倆相依為命,仲月估計這小子從出來後一定會找妹妹的。
回憶到此,仲月問:“你找到妹妹了嗎?”
朝雲聖正拖她的半截身子,聞言,笑道:“找到了,在這裡。”
仲月微微擡眼,隻見他從脖子處掏出一枚小玉墜,在她眼前晃了晃,展示完後,又将玉墜放回衣領中。
聽他這樣說,仲月也就明白了,他的妹妹應該是再也回不來了。
大概是人世待久了,這會她竟然有些唏噓。
朝雲聖拿出了傀線,将仲月的兩截身體穿在一起,兩人都沒說話,這巨大的空間裡一時間隻能聽到針線穿過皮肉的撕拉聲。
這聲音本就聽着瘆人,更不用說這縫的就是自己身體,仲月忍不住道:“你既不受制于人,幹嘛還給那個變态白幹活?”
朝雲聖并沒有說話。
仲月也不管朝雲聖有沒有回應,自顧自講下去了,“那個死變态一天天閑着沒事就會坐在鏡子前自言自語,監視别人。明明自己什麼能力都沒有,就會使喚别人做這做那的。一點事不順意,就在那唧唧歪歪……”
她越說越起勁,朝雲聖全程沒說話,安靜地做自己的事,直到後面聽她越罵越大聲,才出聲打斷:“您就不怕她此刻正在鏡子前看着?”
仲月翻了白眼,不耐煩極了,“随便她。”
朝雲聖隻笑了笑,最後一針線穿過,終于修補好。
仲月起身,運氣查了一下全身,接得很好,沒有異樣,不禁誇贊朝雲聖手法高明,這幾年沒白學。
朝雲聖道:“直接用魂靈,您還真是自信。”
仲月嘀咕了句,“我哪知道那個魔尊被封了功體還能跳起來砍人的。”
朝雲聖問:“您的身份已被發現,接下來有何打算?”
仲月冷笑一聲:“無妨。我早就将那具身體置于冰室中,現在他們應已發現那具身體并将之帶回,到時候我再用回那具身體便好。”随即惡狠狠道:“我一定要得到那姑娘的皮,北域國君的位置也是我的。”
言畢,她大步離開,卻又被朝雲聖叫住,“她吩咐了,那位姑娘不可動。還有找機會将這樣東西種進她體内。”
說着他取出一樣東西,仲月仔細一瞧,是顆花種。
“暮顔花?”
朝雲點頭,仲月倒吸了口涼氣。
傳說中暮顔花朝起衰,暮起生,花瓣鮮豔,十分好看,猶如美人面容,因此得名。此花雖美,可性也毒,花香緻幻,隻需一點便可殺人于無形,若是種在人身上,那便更不得了了,且花種會在人體内生根發芽,花枝遍布全身每個地方,控制人的心魂,影響人的神志,除非人體死亡,沒有任何方法能将之取出,一人被花控制做盡錯事,偏偏在即将死亡之時,暮顔花會還給将清醒還給那個人,讓那個人帶着絕望、傷心以及懊悔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