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航好歹是個成年人,被長輩帶着來别人家裡面道歉,自然臉上挂不住,猶豫再三,本想開口,卻被傅叙白搶了先。
他聲音平緩,在旁邊道:
“昨晚他們小孩子在一起,傅航惹了岑小姐不開心,這事兒我知曉,我作為傅航長輩,沒有教育好他,也是我的失職,所以我今天專門帶他來給岑小姐道歉。”
岑慕坐在對面沙發上,打量着傅叙白。
這話說的有意思。
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傅叙白多大年紀。
可他今年,也不過二十七歲,可行為處事實在是太穩重了,就連客套話都說的滴水不漏。
沈香薇看這個傅航十足不順眼,所以也沒給他什麼好臉色。
但礙于傅叙白今日在場,她也是敷衍的應道:“他們小孩子的事情,本來我也沒有放在心上的,隻是傅老闆你也知道,我們就岑慕一個女兒,從小都是放在掌心上寵着的,從來沒有讓她受過一點委屈,昨晚那事兒雖然是個玩笑,可要是真傳出來什麼不好聽的名聲,對于我們家岑慕還挺不好聽的,畢竟,她還沒嫁人呢。”
“我知道。”男人薄唇微動,轉頭對傅航淡道,“昨晚的事情,是你不對,你認不認。”
傅航忙不疊點頭,“昨晚我喝多了,确實做的不對,本來是想着開玩笑,但現在我知道有些玩笑實在是不能亂開,小叔也教訓我了,所以我今天專門是給岑小姐賠禮道歉的。”
沈香薇拿足了架勢,“給誰道歉?”
傅航拳頭放在身後,默默捏緊。
他看向岑慕,一字一句道:
“岑慕,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别跟我多計較。”
岑慕倒也不是多麼記仇的人。
看着傅航吃癟模樣,她忍住唇角笑意,雙腿微微交疊,輕聲歎氣,“我怎麼會跟你計較呢,你既然都親自來道歉了,我肯定會原諒你的。”
她看上去心情不錯,翹着二郎腿,指尖搭在膝蓋上,這時候才露出來幾分稚氣,跟之前在他面前故作成熟的模樣可不一樣。
傅叙白掃過一眼她白皙脖頸,然後對傅航說道:
“昨晚的事情,可大可小,岑小姐不跟你一般見識,你就真打算這麼過去了?”
傅航:“我……”
“關乎女孩子名節的事情,不能随意略過。”他停頓幾秒,然後說道,“給岑小姐跪下,道歉。 ”
傅航深呼吸一口氣。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忤逆傅叙白,否則就是在岑家人面前打了傅叙白的臉,他回去更是沒什麼好果子吃。
傅航已經沒打算要臉了,他吸了口氣之後,就真打算跪下了。
可傅叙白這麼說,沈香薇也是不能答應的。
要是真讓傅航跪了,倒是顯得他們太苛刻了。
而且他們也沒打算跟傅家撕破臉。
傅叙白教訓自己這個侄子,還挺嚴厲的。
沈香薇走過去打着圓場,“跪就不用跪了,岑慕年紀小,可受不起這麼跪,再說了,傅航年紀也小,回去好生教育着就是了,哪能跟他一般見識,你說是不是,傅老闆?”
傅叙白點頭,唇角微彎。
“是。”
傅航臉色青了幾瞬,感覺沈香薇這話說的比讓他下跪還沒面子。
傅叙白這次帶着傅航來登門道歉,還專門帶了不少賠罪禮,都是價值不菲的稀罕物件。
沈香薇也看出來傅叙白的誠意,心裡面也沒那麼大意見了。
岑慕心裡面倒是分得清。
傅航做的事情跟傅叙白沒什麼關系,而且昨晚,傅叙白還幫了她來着。
所以就在傅叙白聊了一陣之後,準備離開之際,岑慕忽然出聲叫住他。
“等等,傅先生。”
傅叙白回身看她,輕微挑眉,“怎麼了?”
岑慕輕微抿唇,“你跟我上樓一趟,上次答應你的禮物,我做好了。”
傅叙白安靜幾秒,像是忽然想起來了。
他那次偶爾一提的東西,她竟然還真的放在了心上。
這陣子事情多,他差點都要忘記了。
于是,他溫聲應道:“好。”
二人一起上樓,傅叙白到了某處房間門口,看了眼半掩的門,看見裡面都是一些半成品,大多數都是沒做好的油紙傘,還有一些繪畫制作工具等。
傅叙白:“這是你平日的工作室?”
岑慕:“對,一般除了我,沒人來這邊。”
她走進房間,把之前給傅叙白做的傘拿出來。
這麼長時間,這把傘已經完全制作好了,此刻一拿出來放在眼前,隻讓人感覺異常驚豔。
傅叙白看向她手中的傘,“這就是你送我的禮物?”
“對。”岑慕還有些羞澀,似乎不太好意思,“本來就是答應你的,總不好放你鴿子,所以就做好送給你。”
她打開傘,把上面的圖案展示給傅叙白,“你看看,這樣的圖案,你喜歡嗎?”
纖細指尖搭在傘柄上,淡淡桐油味道撲鼻而來,類似于松香。
她輕微轉動傘面,一幅用心的青山祈雪圖便出現在傅叙白面前。
傅叙白早知岑慕對這方面有所造詣,但今日親自見她制作出來的成品,還是會詫異于她制作出來的油紙傘會如此巧奪天工,與市面上流水線作品完全不同,完成稱得上藝術品。
恰好傅叙白對這方面也很感興趣。
他仔細觀摩傘面上的圖案,發現傘面邊緣處留着大片突兀的白,卻與整體效果并不相悖。
他指了指那處,問道:“這裡是……”
岑慕見他注意到那處,便解釋道:
“我給這幅畫取了名字。”
“青山祈雪。”
傅叙白視線落在她身上。
岑慕:“既然是祈雪,就要有專門的意境。”
她唇角翹起一絲狡黠的弧度,下颌輕擡,對上男人那雙溫潤的眼眸,把自己暗藏的小心機告知于他。
“有一種藝術,你或許知道。”
傅叙白眉峰微動。
與他這樣近距離的對視着,岑慕才發現這男人之所以看起來溫潤和善,是因為他的瞳孔是淺淡的琥珀色,很容易就讓人對他放低警惕心。
眸色深邃,濃密漆黑的睫毛遮擋住眸中色彩,無法讓人看透他内心所想。
岑慕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琥珀色眼眸。
平時并不明顯,隻有在濃烈陽光下才看的分明。
此刻正是午後,豔陽熱烈的照射到屋内。
她甚至能看清楚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還有他幾乎沒有缺點的五官皮膚。
傅叙白:“岑小姐可以指點一二。”
岑慕腳步微擡,湊近他一些。
“留白。”
“中式美學的一種,傅先生聽說過沒有?”
她大概是聊得投入,還沒意識到二人之間的距離稍微近了些,已經有些逾越正常社交距離的親昵。
傅叙白禮貌性地退後一步。
“原來如此。”
“有心了,岑小姐。”
見他後退,岑慕略感無趣地撇唇。
她本來以為自己很有禮貌了,偏偏碰到一個比自己更加有禮貌的傅叙白。
她清了清嗓子,準備把想問出口的話今日正好問出來。
她昨晚到家之後一直失眠,腦子裡面亂七八糟的,怎麼都無法入睡。
她想着之後挑個合适時機,肯定要跟秦玉明撕破臉的。
反正她跟秦玉明不算是戀愛關系,頂多是長輩們挑的結婚對象,不過在那之後,家裡面肯定要為她找新的良婿。
到時候不知道要給她安排什麼樣的未婚夫,老的醜的,岑慕可是一點都不想要。
她知道自己未來的結婚對象肯定要家世非凡,必須要與岑家地位相匹配,甚至要更高,可是人品怎麼樣,這都是開盲盒一樣的讓人棘手。
與其讓家裡面人給自己亂挑一氣,她這個聰明腦袋,倒是挑好了一個合适人選。
之前傅叙白來她家中做客吃飯,她知道了他如今單身,就是不知道他心裡面有沒有意中人,要是像秦玉明這種心有所屬的給她她也不要。
于是,她好奇地問道:
“傅先生有沒有談過戀愛?”
傅叙白垂眸看她,似是有些不解她忽然而來的問題是什麼意思。
岑慕換了個問法: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時間流逝的很慢。
岑慕卻格外有耐心的等着他的回複。
須臾。
男人眸色落到她殷紅的唇色上,睫毛清淡地眨動,回她:
“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