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沒有丁點光亮。
黑暗中有一道影子,向着下方警惕的人張開獠牙。
這種實際為詭異生物的東西,并不是真的人類影子。它張開的裂口邊緣比世界上任何刀刃都要鋒利,倘若被它咬掉了一塊肉,你甚至無法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影子詭奴嘴裡的這塊肉就是這麼趁機咬來的。
黑暗的室内,影子可以完美躲藏在任何一處陰影裡,随心所欲地襲擊對方。
有時它會被動作迅捷的獵物切割走一塊并吞噬,但有時,它也會有所收獲。
影子詭奴覺得,剛剛嘴裡的那塊肉讓它有一種全新的感受:
普通人類的肉,能吃。
但這個人的肉,好吃。是那種讓它靈魂都為之震顫的好吃——如果它有靈魂的話。
它咽下口中的東西,饑渴狂熱的視線望向獵物。
還想吃。
影子詭奴順着天花闆從牆壁遊離下來,找到了躲藏在窗邊的獵物,那個味道美味的人類。
這麼好吃的獵物還是快點吃完,一滴血都不必讓他多流,避免浪費。
它從天花闆上往下延伸一些,确保自己基本覆蓋了戚餘所在的位置,然後從頭到腳裂成兩半,準備将獵物一口吞噬。
寂靜的房間裡,獵物突然開口說話了。
“你準備看到什麼時候?”戚餘說,“解決它,作為交換,我給你你想要的食物。”
影子詭奴愣了。
它的獵物在和誰說話?
戚餘在和另一個影子說話。
室内暗下來時戚餘就發現了,這間屋子裡一共有兩個詭異生物。現在跟自己糾纏的,是裝成賀舟陵上門的影子。
而另一個,大概是從這次時間扭曲一開始就跟着他了。
戚餘之所以發現了另一個影子的存在,是因為他在有人敲門之前就醒了。
半夜睡熟時他突然驚醒,伴随着一股恐怖的寒意,有什麼東西從牆邊一閃而過,消失在陰影裡。
神信:【哇哦。吃過佛祖肉的那隻鷹差點得逞了。這次你還渡它嗎,男菩薩?】
吃過他的肉?上一次時間扭曲裡,确實有一隻影子從他肩膀上咬走一塊。
“為什麼是我?”戚餘問。
【大補啊。雖然不是唐僧肉,吃了不能讓人長生不老,但對詭異來說長生不老有什麼用?隻要能一直進食補充詭氣,它們的壽命相對人類來說就是長生不老。能成為等級更高的詭物才是更重要的,還有什麼能比直接吃掉靈體更直接的進化方式嗎?當然有!那就是吃掉靈值更高的靈體!】
戚餘換了個睡姿,用餘光找詭物。他毫不懷疑,要是自己剛剛再醒晚一點,可能已經身首分離。
他問:“為什麼不叫醒我?”
神信想了想:【雖然我剛剛也萬分恐懼,但……你見過不用按開機鍵就自己啟動的電腦嗎?你見過不用人翻頁就自己展示自己的說明書嗎?】
也就是這個時候,門外傳來第二聲敲門,冒充成賀舟陵的影子找上門來。
戚餘推測,最初來的那隻詭物之所以一直沒有動作,大概是想坐收漁翁之利。
他捂住正在緩緩愈合的腰間傷口,笑了一聲:“可惜,你們有兩個,獵物卻隻有一個。這怎麼分?不夠你們吃的吧?”
空氣停滞。
兩隻詭物的存在被戚餘點明,利益的沖突擺上台面。
一隻影子從戚餘腳底的投影中站了出來。
闖入者第一時間意識到對方比自己更強,然而逃跑已經來不及。上一個時間扭曲中早一步品嘗了戚餘血肉的影子生出更多智力,瞬間就将入侵者纏了起來,如蛇進食一般,緩緩将之吞下。
合嘴的一瞬,對手在它身軀裡消散為純粹的詭氣,身上的黑更濃了。
進食是任何地球生物無法嚴密戒備的時刻。這一點對詭物也通用。
寒芒折射出冰冷的光,察覺到危險的影子往旁一撤,動作卻不如之間迅捷。它被戚餘削去半截,視線矮到戚餘的腰。
而它失去的半邊影子,被成功轉移矛盾的獵物吞噬。
神信不合時宜地出聲:【wow食補?靈值+100,快要達到E級異能者标準了。說真的,你不如直接割肉喂它再吞噬它,這樣你漲靈值速度還能快點。】
戚餘:?
“你為什麼會有這麼癫的想法?”
如果神信有軀體,一定會聳肩:【說明書哪有癫不癫的,隻是告訴你漲靈值的正确姿勢而已。說真的,你身上“人味兒”有點重,我也沒指望你會采納我的建議。】
戚餘冷冷俯視影子詭異:“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是當我的仆從接受投喂和驅使,還是成為我的食物,被我吞噬?”
從他腰部傷口流出的血液汩動着,向影子詭異的方向探出頭,試圖緩慢延伸過去。離軀體越遠的地方,色彩越是斑斓詭谲。
影子感受到了一股難名的恐懼,瞬間顫抖着臣服。
“仆、從。”尚不能很好理解人類語言的影子用模糊失真的嗓音笨拙道。
“明智的選擇。”戚餘說着,斑斓的血液便在瞬間褪去。他對馴養一隻詭奴倒是有點興趣。
突然,從門口傳來鎖鑰轉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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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開門聲,牛玉倩和父親同時看過去,表情一脈相承的不耐煩。
“去哪裡鬼晃了?這麼晚才回家,晚飯也不做。”牛玉倩數落道。
走進來的女人神色麻木。
過去十二年來她一直如此,困在無望的婚姻和殘次的家庭裡掙紮。
她也試過逃跑或者離開,結果是被她逃跑也想帶上的親生女兒告發,回來後被丈夫打到躺了半年。也多虧那次毆打讓她流産以緻失去生育能力,否則她将無法面對自己生育的第二個惡魔。
牛玉倩站起來,也沒問母親之前去了哪裡,為什麼模樣這麼失魂落魄。她把母親推到廚房裡:“爸回家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你快煮點面條,再炸個花生米給他喝酒。”
在這樣的家庭裡,夫妻、母女關系扭曲。牛玉倩趨利避害,站到了代表強權的父親那邊。這是她從這種畸形家庭裡學會的“生存智慧”。
女人站在料理台前,感覺到屬于自己的最後一點意識和思想走遠。
好輕松啊。
她再也不用面對這兩個惡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