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餘皺着眉,視線輕輕落回屏幕。
男孩趴在冰涼的地面,空洞的頭顱對着攝像頭,血液緩緩洇出。緊接着,節肢從男孩背後、身側破體而出。新形成的詭異生物搖搖晃晃支起節肢長腿,起初有些打滑,但它很快學會了使用這些長足,并開始了在樓道裡的遊蕩。
那點叮裡哐啷的金屬聲響,來自他脖子上的金屬項鍊。
“怎麼才能結束這一切?”戚餘緩緩側頭望向防盜門的方向,面色冷若冰霜。
【殺掉詭域領主,詭域也會随之消散。對了,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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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六點,河畔商務中心寫字樓。
18層高的寫字樓從頭到腳被黑霧包住,這黑霧像是翻滾的烏雲,又仿佛某種有生命的霧氣,洶湧中偶爾有奇異的枝角觸手伸出。往日匆匆路過的行人今天為此駐足,七嘴八舌地讨論着這奇觀。
“這是什麼?是特效嗎?裸眼3D?”“我這行的,哪有特效能這麼逼真?”
“前幾天新聞不是說有那個什麼惡性襲擊?你們記得的吧?哎喲其實根本不是,就是這種霧!我親眼看見的,裡面有怪物……”
警報聲由遠及近,特事局橋裝車輛壓着路中間黃線一路呼嘯奔來,用荷槍實彈隔絕了所有路人的視線。
“反恐演習,無關人員立刻離開!”“快走快走!”
警戒線拉起,持械武裝将方圓一公裡圍了起來。
林谟和搭檔巨眼出示證件後徑直站在濃霧面前,手裡儀器顯示當前區域混沌值50。兩人表情凝重。
“D級詭域,來源未知。根據衛星監控,濃霧在昨天下午6:00左右出現,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超過12小時,人員傷亡未知。”
詭異複蘇之後全球陷入危機,特事局異能者人手吃緊,林谟和搭檔巨眼已經幾乎一周沒有阖眼,被派去四處救火。如果不是變異增強了他們的身體素質,恐怕現在已經累到猝死。
林谟對着腕表按照工作流程彙報:“林谟和巨眼上午6:09分進入河畔商務中心寫字樓。D級詭域。”
消息發回位于錦城的特事局指揮中心。按照流程,如果三小時内他們沒有出來,特事局将派更高等級的異能者支援。
巨眼也對着腕表:“阿巴阿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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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七點,詭域出現的第一個小時。
【好消息是詭域和外界流速一緻,特事局很快就會發現異常過來搜救。壞消息就是你需要進食了。覺醒靈體之後,你最不願意遇見的事,一定是饑餓。不過沒關系,外面走廊遊蕩的腦花都是你的食物,盡管當做自助餐好了。】
“……”他的推測就這樣被證實了。
戚餘表情難掩對這個建議的惡心,拒絕了神信的提議。被動等待救援也不是他的風格,戚餘的考慮現實且長遠。如果不知道要在詭域裡待多久,最好是盡可能搜集一點資源。
不知是哪家辦公室的人開始活動,又或者是這個點才下班,電梯傳來“叮”的一聲,所有的詭奴都被吸引了過去。
戚餘當即握緊了藏刀,開門、沖刺、進入對面設計辦工作室、關門。
這是原本的計劃。
但有一隻詭奴沒有從大流去追逐電梯的食物,它發現了奔向對門辦公室的戚餘,揮舞着近兩米長的節支腿猛地紮了過來!瓷磚地闆在這巨力一擊下裂開蛛網紋,動靜吸引了更多的詭奴,戚餘當機立斷,側身把它放了進來,甩上防盜門!
後續趕來的詭異在門外迷茫徘徊片刻,錯失電梯門口進食良機,恢複了無序巡邏狀态。
撲進門來的詭異四肢打滑,花了點功夫才重新站穩。在此期間,戚餘早已找好絕佳的高地,借助高櫃和窗簾隐藏身形。
根據他的觀察,這種東西主要靠視覺和聽覺捕獵——雖然理論上他們僅剩的丘腦并不支持這樣的生理功能,誠如神信所說,人類的科學常識在詭物身上并不适用。
戚餘放緩呼吸,像草叢裡的獵豹一樣小心藏匿身姿,等待着最佳機會。
這東西在辦公室裡橫沖直撞,将桌面、椅凳弄得一團糟。它背過身去,墜在腦花上的眼珠子一甩,戚餘處于它的視線盲區。
就是現在。
戚餘的動作極快,他左掌猛推地面,半蹲的身軀頃刻彈了出去,藏刀出鞘,直奔詭奴腦仁!
窗簾細微的聲響被詭奴捕捉到,它猛地回頭,高高揚起兩條前肢,準備照着獵物美味的頭顱紮下去!
直到這一刻,戚餘才發現它的動作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快,恐怕在自己砍下它關節之前,它的長足就能紮穿自己腦袋了。
戚餘往旁一閃。
長肢紮透了他的肩膀後又繼續紮入背後的木質櫃子中,戚餘被釘在了牆上,而詭奴拔不出長肢。
劇痛襲來,戚餘額上瞬間冒出一層冷汗。他忍痛猛力揮刀,從關節處切斷紮透自己的長肢,按住櫃門一撬,成功帶着肩上的斷肢脫身。
詭異失去半條腿,歪歪扭扭地左沖右撞摔倒在地,腦仁顫抖着發出某種無形的嘶吼電波,讓戚餘眼前出現了光怪陸離的詭谲幻境,無形的恐懼讓他差點握不住手裡的刀。
借着這個機會,戚餘削下了詭異的腦仁。
詭異四肢抽搐片刻,不動了。
腦海裡傳來神信的聲音,但戚餘太餓太疼,一切聲音都成為耳旁嗡鳴的背景音。
太疼了。
戚餘緩緩靠牆坐下,鬓角的銀發被汗打濕黏在臉上。他側頭,嘴巴咬住T恤領口,另一手配合着猛一用力——刺啦!T恤被撕成兩半,露出飽滿起伏的胸膛和肩上猙獰的傷。
那截節肢直徑近5厘米,紮斷了包括肩胛骨、鎖骨在内的數根骨頭。索性外面覆蓋的骨骼光滑堅硬,拔出時應該不會造成二次傷害。
戚餘緩緩昂起頭,将撕下的衣服卷了一卷,塞到嘴邊咬住。喉結輕輕一攢,他吸了口氣,握住手腕粗細的節肢,猛地往外一拉!
他的額角手臂暴起青筋,脖頸血管凸起,生生把痛呼咽了回去。
雪白胸膛被汗打濕,劇烈的起伏持續了好一會。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香味漂浮在血腥味的掩蓋下——大概是哪裡的香薰被打翻了。戚餘想。
想象中的血液四濺沒有發生。
血液違反牛頓定理地漂浮在傷口空洞處,彼此吸引着聯結在一起,修複了骨骼、血肉、皮膚。
全程不到半小時。
戚餘疑心自己因為太餓已經出現幻覺。
神信不斷嗡嗡說着什麼,戚餘一句話也沒聽進去,他看見了某個工位下的零食箱,風卷殘雲地吃完了裡頭的餅幹、蜜餞、凍幹蔬菜、糖果。
然而饑餓感沒有得到分毫緩解,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飄向切下的詭異腦仁,衣領上的喉結“咕咚”吞咽一下。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戚餘黑着臉把自己反鎖在老闆獨立辦公室裡,試圖抵抗這股詭異的食欲。
然而每次眨眼,那腦花都會出現在他眼前。理智猶如海上的一片落葉,在海嘯狂風中無力支绌,逐漸便被浪花卷走消失了……
等他反應過來,發現自己走出了老闆辦公室,正趴在剛剛放着腦仁的桌前。桌上切下的腦仁不翼而飛,嘴裡則是不能細想的口感和味道。
戚餘捂住脖子,趴在垃圾桶旁痛苦地嘔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