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若若忙着開刀,太醫和冷師兄則是幫忙解毒,唯獨陳雍容在一旁兩邊擦汗,又幫忙遞刀遞線、擦拭血迹,原本在體内的迷藥早就因為緊張忙碌而消耗殆盡。
直到處理完畢,開始縫合傷口,陳雍容這才在心底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倒是躺在病床上的範閑,因着哥羅芳的緣故,神情恍惚,一個人咯咯笑個不停。
一個被開膛破肚的人這樣哈哈大笑,實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冷師兄看了看他的眼睛,見他已然失神,這才确定道:“這是藥效發作,眼前出現幻覺了。”
範若若這才松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她到底是第一次給人做手術,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給哥哥留下什麼奇怪的病症……
躺在床上的範閑顯然已經意識不清,不斷地嘟囔着什麼,偶爾蹦出好幾個新鮮詞彙:“圖書館……冰淇淋……”
在場的四人都是面面相觑,陳雍容想着所謂的圖書館和冰淇淋應該是地名,她抓住範閑的手,像是安慰小孩子一般,柔聲道:“等若若縫好了咱們就去……圖書館和冰淇淋。”
範閑和她對上視線,似乎是眼前一亮,他終于幽幽道:“美女,珍珠奶茶,半糖全冰,不要珍珠……”他的指尖動了動,還是沒能擡起來,他似乎有些無助,低低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手最近不太好使,不能線上點單,你能不能幫個忙……”
陳雍容和範若若面面相觑。
奶茶她們都懂,珍珠奶茶也勉強能夠理解,可線上點單又是什麼?
“先縫傷口吧。”
太醫見狀有些好奇地問道:“用什麼縫?”
範若若拿出針和桑皮線,道:“用這些,桑皮線是剝去桑樹外皮、抽取筋絡制成的線,之後可以和皮肉長在一起。”
陳雍容見太醫還求知若渴,趕忙道:“一切都等範閑平安無事之後再說。”
太醫被她一瞪,趕忙道:“對對對……先縫……”
陳雍容見範閑動來動去的,看着像是想翻身,急忙伸手按住他,道:“範閑,若若在給你縫合傷口,乖,不要亂動。”
範閑嘿嘿一笑,道:“謝謝你啊護士,我要是好了,一定給你送錦旗……”他恍惚了一下,輕聲道:“不對啊,我媳婦兒呢?我那麼大一個媳婦兒哪去了?現在是慶曆幾年啊?哪來的護士?雍容……?雍容?”
陳雍容看他這樣,隻是輕聲道:“她一會兒就來,等你睡醒就好了。”
範閑卻隻是嘀咕道:“好好的天氣,怎麼下雨了……”
慶帝原本進來看看情況,範閑瞥見了他的身影,竟然強撐着支起身體,傻乎乎地笑道:“陛下,恁咋這白嘞?”
慶帝:“……什麼意思?”
範閑擡起手,爽朗一笑,道:“歪歪帝艾斯……!”
他歪頭昏睡過去,隻留下殿内的人不明所以。
前面的都還勉強能明白個大概意思,最後這句怎麼聽起來稀裡糊塗的……
待到傷口全部縫合完畢,太醫這才診脈,脈象果然比先前好了許多,毒素也有消退之狀,衆人這才送了一口氣,範若若更是直接癱坐在地上,後知後覺地顫抖起來,又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呢喃道:“沒縫錯……沒縫錯……”
冷師兄見太醫還想再問這手術的事情,急急忙忙地把人轟走,殿内這才隻剩下了陳雍容和範若若兩人。
陳雍容給範若若遞了一杯水,笑着安慰道:“若若,沒事了,别怕。”
範若若和她對上視線,不由微微一愣,道:“嫂子,你哭了……”
陳雍容眨眨眼,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淚如雨下,她笑了笑,擡手去擦眼淚,道:“剛才聽到他在那裡胡言亂語,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有些難過,沒想到忍到現在才哭……”
範若若也拿起放在旁邊的帕子替她拭淚,又見她肩上披着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紅,不由驚呼一聲。
陳雍容急忙豎起食指示意她噤聲,這才道:“沒事,隻是看着唬人。”
範若若趕忙拿起旁邊的紗布,道:“嫂子,我幫你重新包紮傷口。”她拆開陳雍容肩上的紗布,隻見傷口處已經血肉模糊,她這才想起陳雍容雖然看似淡然,但心裡恐怕比他們都要緊張,她是個習武之人,傷處偏偏在肩膀上,稍一緊張用力,傷口便會崩開。
陳雍容察覺到她的動作的遲疑,輕聲道:“比這個嚴重的傷也有過,不礙事的。”
隻是不知道這傷口在下江南前還能不能恢複,五竹叔可是和她約好的……
範若若幫她包紮後見陳雍容面色蒼白,道:“嫂子,我去給你熬些紅豆粥。”
陳雍容原本想攔住她,可見她已經火急火燎地跑出去,隻好歎了一口氣。
她看向躺在床上昏睡的範閑,伸手幫他打理好額前的碎發,這才握住他有些發冷的手,低聲道:“範閑,我一直都在……”
範閑次日一早便醒了過來,胸前的傷口隐隐作痛,他略一擡眸,看到陳雍容趴在床榻邊,顯然是守着守着睡熟了,心頭一軟,便也不再動彈,免得自己動作太大吵醒雍容。
想到之前陳雍容也是這樣死裡逃生,範閑就更覺心疼。
陳雍容守了一晚,困頓不已,奈何平日裡都是早早起身,便是再累也總會自然醒神,不一會兒便悠悠轉醒,她見範閑已醒,急忙開口問道:“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