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玉因着這一聲“姨娘”喜上眉梢,笑呵呵地說道:“好,真好……”
陳雍容先前來範家,都是潇灑利落的模樣,哪有今日這般人比花嬌?
範建見柳如玉笑開了花,對兩人道:“你們兩個要忙公務,家裡的事情有你們姨娘操持,你們隻管做好自己的差事。”
柳如玉也連連點頭,又道:“你們兩個要是不放心……”
陳雍容搖搖頭,道:“爹和姨娘這樣為我着想,我哪裡還會不放心呢?隻是要讓姨娘為我們辛苦操勞,雍容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
範閑也笑道:“就是啊,我們兩個謝謝爹和姨娘還來不及,怎麼會不放心呢?”
柳如玉見二人都如此信任自己,不免有些感動,連連拍陳雍容的手,将自己手上的玉镯褪下來給她,道:“這是姨娘當初從國公府帶來的,今日就當是給你們的新婚賀禮,祝你們兩個如這玉镯一樣,和諧圓滿。”
範建哎了一聲,輕聲道:“你現在給了,一會兒正式敬茶給什麼?”
柳如玉又挽起另一隻袖子,露出裡面的玉镯,道:“老爺放心,這邊兒還有呢。”
範閑:“噗……”
陳雍容:“咳咳……”
範閑忍住了笑,掃了一圈問道:“奶奶呢?”
“昨晚折騰得太久,賓客送走已經不早了,你奶奶強撐着一起辦完才回去休息,我就讓丫鬟晚些叫她。”
範建話音剛落,有丫鬟從裡面走出來,道:“老爺,老太太起身了。”
範閑見狀,拉着陳雍容道:“爹,姨娘,我和雍容去照顧奶奶起身。”
“去吧。”
兩人一同進了老夫人的院子,丫鬟們正伺候範老夫人梳妝打扮,老人年紀畢竟大了,連着勞累許久,坐在鏡前閉目養神。
兩人走近一些,聽得老夫人道:“都利落些……老爺叫你們晚些你們就當真晚些?哪有新婦子進門第一日便久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給誰立規矩呢。”
範閑和陳雍容對視一眼,沖着丫鬟們比了個噓的手勢。
陳雍容接過丫鬟手中放着首飾的托盤,範閑則是從裡面拿起一隻發钗,幫老夫人戴了上去。
範老夫人覺得這手勁兒不對,擡眼一看,果然是範閑,指點道:“你給雍容也這麼戴發钗?頭發也要讓你扯下兩绺了。”她看向旁邊的陳雍容,見她一襲黃衫子,不由一愣,随後笑眯眯地說道:“雍容來。”
範閑讪讪一笑,接過陳雍容手中的托盤,将這高難度的工作交給了陳雍容。他一邊看陳雍容為老夫人佩戴發钗,一邊道:“奶奶,我之後一定好好學,不過雍容的眉毛是我畫的,怎麼樣,好看吧?”
範老夫人聽他這麼說,又看到陳雍容一彎細眉,雙眸秋水盈盈,身着鵝黃裙子,笑道:“就你知道讨巧,難怪能将雍容哄進家門。”
陳雍容笑着說道:“那是奶奶将相公教養的好。”
範閑也附和道:“就是,奶奶才是大功臣呢。”
範老夫人被兩人逗笑,道:“你們兩個倒是一個比一個會說話。”她拉着陳雍容的手,語重心長地開口道:“好孩子,五常将你教得很好。”
範閑聽到“五常”二字還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過來,這大概是陳萍萍的小名诨号之類的,算算年齡和輩分,大概也就隻有自家奶奶還會這麼叫堂堂鑒查院院長。
京中最愛傳八卦,他還從未聽過這一出,不過仔細一想,大概也沒人敢傳鑒查院院長的閑話,不然鑒查院的人半夜便會站在你床頭。
“他心思重,能下定決心将你托付給閑兒,是相信閑兒的為人,相信他能夠照顧好你。”
範閑看着老太太說話的時候如此情深義重,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知道眼前的老夫人是否清楚。
他也曾想過,老娘是被人殺了,這些人應該也不會放過她的孩子,而自己卻得以逃脫,成為了範家的孩子,範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不是一無所知,隻是不想深思。
于他而言,範家永遠是自己的家,範家的人是他此生的家人。
範老夫人心中似乎是有諸多感慨,最終卻隻是道:“以後就是你們兩個互相扶持,有什麼委屈的就和奶奶說,奶奶為你做主。”
說罷,她對丫鬟吩咐了一聲,隻見那丫鬟捧來一個長匣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柄寶劍。
範老夫人牽着她的手,老人的手心暖洋洋的,她道:“這劍原本是别人送給我的,我拿着派不上什麼用場,就轉贈給你。”
旁邊的丫鬟識趣地将那寶劍接過,送到了兩人的院子。
陳雍容也回握範老夫人的手,她自然是知道眼前的老人的一片柔腸,寬慰道:“奶奶放心,以後我一定會護好他的。”
範閑見她們這樣煽情,故意道:“奶奶,雍容這才剛進門,您就把我丢到腦後了啊?咱們雍容可是九品上的高手,真打起來肯定是我吃虧啊,這寶劍該送我才對。”
範老夫人瞪他一眼,道:“你還想打雍容?我先修理你一頓!”
範閑連連求饒,乖乖地扶着老夫人起身,讓丫鬟們攙着她去正廳。他回頭見陳雍容在那裡偷笑,立刻伸手抓她,小聲道:“奶奶送這劍,說不定是讓你當家法呢。”
陳雍容故意問道:“出鞘第一劍,先斬負心郎?”
沒想到雍容如今也被自己傳染着說起了打油詩,範閑差點噴笑出聲,他仔細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将來再傳給咱們的女兒,到時候遇神殺神、遇鬼殺鬼。”
陳雍容伸手推他,道:“沒個正形兒……”
那一推沒什麼力氣,倒是讓範閑心裡癢癢的。
範閑攬着陳雍容的肩膀,想到未來的生活,暫時将内庫之類的事情抛到一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