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甯夏放下畫筆去扶人。
孕婦本來是要倒的，突然借到了力，血液一沖，人清醒不少。
許甯夏将人扶到一邊的大石頭坐下。
孕婦撫着心口輕聲道謝，許甯夏又從自己包裡拿了瓶沒開過的水遞過去。
“謝謝阿妹，謝謝。”孕婦喝了水，好受很多。
許甯夏：“快給你家裡人打個電話吧。”
孕婦擺了擺手，沒來得及說話，兩個看起來五六歲大的女孩跑了過來。
是孕婦的女兒。
小孩穿的破舊，衣服皺巴巴的，還有污漬。
塑料涼鞋一個穿着太大，一個穿着太小，一看就是小的那個穿大的替換下來的，而大的呢，盡量買大些，好多穿一段時間。
“媽媽，你沒事吧？”女孩問，“爸爸找你呢。”
聞言，孕婦在女兒的幫助下站起來，急着回家。
見許甯夏還站在那裡，她看看手上的水，無措地張着嘴。
“你拿走喝，沒關系。”許甯夏說，“路上慢些。”
望着母女三人遠去的背影，許甯夏不由得想：生活本就不富裕，為什麼還要再生？
她心頭泛起酸澀，而這酸澀中又帶着幾分積年的怨怼。
許甯夏沒心情再畫，收拾東西返回。
路上，梁嵘打來電話。
“還忘情創作呢？”
“沒，”許甯夏又回頭看了一眼，“回去了。”
“怎麼語氣聽着不太高興？”
許甯夏歎了口氣，說：“沒有，總有蚊子咬我。你打電話幹嘛？”
“關心你。”
“那謝謝你。”
“哎呀，咱倆誰跟誰嘛。”梁嵘奸笑，“我聽說，你最近和江肆相處的不錯？”
許甯夏就知道，反問：“這不是聽你的話嗎？你走了，我得找人罩着我啊。”
“那我可沒讓你大晚上去人家家裡吃飯，孤男寡女的。”
“不孤寡，有烏龜。”
“什麼？”
許甯夏調整下背包的肩帶：“你就别構思小作文了，好吧？我們是正經人，全程開着門。”
“開着門？”
“對。”
許甯夏簡單說了下上次摔碗的事。
她覺得江肆開門就是因為怕她鬧起脾氣來，用這種方式提醒她收斂些。
可梁嵘說：“我怎麼覺得他這麼做是想叫你安心些呢？”
“安心？”
“你想，大晚上你去他家裡，男女力量懸殊，萬一真有個什麼事，開着門你也好跑啊。”梁嵘說，“難道你看他開着門，沒覺得有安全感？”
許甯夏的安全意識還真沒這麼強。
她先是惦記吃，再來就是逗烏龜玩，江肆對她來說就是個藝術冰雕。
“我覺得吧，江肆這人心很細。”梁嵘又說，“從我回清城他給高醫生發的注意事項就能看出來。”
哪裡走高速會快，哪裡走小路反而節省時間，安排的明明白白。
要不是有江肆遠程指揮，她未必能那麼順利趕到機場。
“可能吧。”許甯夏不甚在意，“學霸嘛。”
梁嵘不是這個意思，忽而聽到樓下有車子響，被打了岔：“梁峥那臭小子回來了，煩死了。”
“梁峥回來了？”許甯夏笑道，“恭喜。”
梁峥、梁嵘，聽名字就能猜到不是兄妹就是姐弟。
事實就是，梁峥比梁嵘小兩歲，當年也讀的一中，是許甯夏和梁嵘的小跟班。
不過，現在人長大了，就變成了難以使喚的少爺。
許甯夏問：“他不是去分公司曆練了嗎？怎麼回來了？”
“看看爺爺。”梁嵘說，“诶，昨天吃完飯我和他閑扯了會兒，也不提到什麼，他居然也記得江肆。别的不說，這小子腦瓜是挺好使。”
“那是，你的腦子也都長他身上了。”
“你哪兒邊的？”
“我當然是……”
手機裡傳來叮咚一聲，來了條短信。
梁嵘那耳朵雷達似的：“誰！”
“你八不八卦？”
“我是關心你。”梁嵘苦口婆心，“你也快二十七了，老大不小的。”
“我就是九十七也不勞您費心——我，單身主義。”
挂了電話，許甯夏看到江肆的短信，問她明天幾點見面。
許甯夏心說這年頭誰還發短信？
就想到兩人壓根沒加微信，電話号碼還是上次在派出所匆匆交換的。
她讓江肆加她，之後在微信上定了明天十點見面。
江肆回的很快，一口答應。
結束對話，許甯夏順手又點進江肆的朋友圈。
内容寥寥，且枯燥無味，基本都是醫學論文，要不就是醫院公衆号的文章。
隻一條，是張照片。
拍的是他辦公桌上的山茶花，去年十二月發的。
許甯夏退出來，想着梁嵘剛才的各種暗示，心覺好笑。
别說她已經決定這輩子不談戀愛，就算談，也絕不可能是和江肆。
*
周五。
多雲，微風。
許甯夏算着時間，想先去買一杯鮮榨芒果汁，便提前出了門。
可沒想，江肆已經等在門外。
“你怎麼到這麼早？”許甯夏問，“離約好的時間還十五分鐘呢。”
看到她，江肆似乎也有些驚訝。
頓了片刻，說：“記錯時間了。”
許甯夏沒再問，和他說自己要喝果汁，他就陪着一起過去。
賣果汁的小姐姐旁邊還有個賣九雲米糕的攤位，許甯夏沒吃過，想嘗嘗。
江肆先一步付了款。
許甯夏也沒有拒絕，幾塊錢而已，要是還來回推搡就沒意思了。
許甯夏就着芒果的甘甜嘗了口米糕，味道還行。
江肆說：“有個阿婆做這個很好，在汐和古城附近。”
“是我們上次吃飯的那個古城嗎？”
“不是，上次是硯茗古城。”
“哦。”
米糕很小，用不了多久就吃完了。
許甯夏舉着果汁杯，在江肆的領路下，往古城方向走。
剛剛的多雲此刻逐漸轉晴，天空湛藍，陽光熾熱。
許甯夏走到垃圾桶那邊扔掉杯子，轉回身，見江肆看着自己。
“有事嗎？”
江肆收回目光，看向古城入口處擺着的手鼓，說：“如果你喜歡米糕，我們下次可以去汐和古城。”
就這？
許甯夏還以為他要說古城今天不營業之類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