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酉識目光重新挪到手機鏡頭上,說:“雪都下那麼大了,月亮還沒下班。”
“月亮也挺勵志。”他說。
徐如徽:“嗯?月亮還沒落?”
“是啊。”
徐如徽以為趙酉識下一秒會把鏡頭轉向天給她看看雪裡的月亮,結果等了三五秒也沒等到趙酉識有動作。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忽然就沒有剛剛那麼自然了。
徐如徽眼睛開始看向别處,偶爾垂眸喝水。
就在徐如徽覺得他們差不多可以挂斷的時候,趙酉識忽然出聲展開了新的話題。
他說:“那是同殊。”
徐如徽在趙酉識看不到的時候緊握手,又五隻放開。
她“嗯”一聲,說:“認出來了,他好像把眼鏡摘了。”
“做手術了。”趙酉識說。
“嗯。”
話題又結束了。
徐如徽看到趙酉識發間無聲無息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蓦地意識到趙酉識沒穿外套就出來了。
他鼻頭有些紅,應該是凍的。
她該提議讓他進屋。
可她張口說的卻是:“今天是他有什麼喜事嗎?”
她猜想趙酉識并不想進屋。
“嗯,”趙酉識說,“訂婚。他未婚妻是田走青,你見過。”
徐如徽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因為田走青的名字很特别,很好聽。
那次是高一運動會,趙酉識班裡拿了很漂亮的名次,大家去趙酉識家裡慶祝,當時徐如徽在趙酉識的書房,同殊沒打招呼就進書房,一推門看見了徐如徽,兩個人當時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幸而田走青很快也上來。
田走青性格很好,一見到徐如徽就說在學校裡見過徐如徽。
都是女孩子,聊個三五句就算熟絡起來了。
大家互相介紹名字,徐如徽被田走青的名字驚喜到,連說了兩遍好聽。
那天徐如徽沒有回家,跟趙酉識的同學們一起玩了一下午。
也是那天,趙酉識高中部的同學知道趙酉識有一個女發小,叫徐如徽。
趙酉識喊她徐大小姐。
“他們倆在一起了啊。”徐如徽雖然和同殊田走青見過,但沒真的相處過幾次,他們到底是高中就在一起了,還是後來走到一起的,她并不知道。
但她仍然很感慨。
哪怕此刻她已經走到畢業尾聲,已經被任素秋明着暗着介紹了相親對象,但依然覺得結婚這件事離她很遙遠。
“高中就在一起了。”趙酉識說。
徐如徽聽着,心裡想的是:果然如此。
她說:“挺好的。”
手機裡,趙酉識看着她,說了句:“是麼。”
徐如徽指骨似乎麻了一下,她眨眼間垂下眼眸,避開了趙酉識的目光,口吻如閑談一般,有些輕快。
“是啊。”她說。
幾秒後,徐如徽聽見手機裡的趙酉識說:“嗯,是挺好的。”
話題又走到了尾端。
這一次徐如徽沒有再主動找新的話題,她狀似忽然想起祝提春,問趙酉識:“阿姨好像要忙好了,還要找她嗎?”
趙酉識那邊安靜了一會兒,聲音在風裡顯得不太清楚。
他說:“不用,也沒什麼大事。”
“嗯,”徐如徽說,“那我先幫阿姨挂了。”
趙酉識說好。
挂斷電話後,徐如徽在趙酉識家的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
她意識到自己在發呆,她想告訴自己這裡不适合發呆,最起碼也要等回家,可她控制不住,她一直在發呆。
幸好祝提春很久都沒有從廚房出來。
等出來時,徐如徽已經緩了好一會兒。
她起身跟祝提春再見,祝提春大概也覺得時間晚了,沒有挽留徐如徽。
晚上八點,徐如徽一個人在家裡的廚房。
她站在窗前,窗戶開了一半,雪花飛進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眯着眼睛,仰面望天。
月亮已經落了。
徐如徽忽然很想問問趙酉識剛剛有沒有拍照片。
她從來沒有見過大雪天還挂起的月亮。
她抽了一根煙。
煙霧被風卷走又散盡。
八點半,廚台上,徐如徽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一條新的微信消息進來。
【月亮好像下班了。】
趙酉識發來的。
徐如徽看着,回了句:【是啊。】
【都沒看見。】
她說。
兩三秒,徐如徽又動手撤回了這條消息。
她撤回後又後悔,因為如果趙酉識問她為什麼撤回,她似乎答不上來。
可一分鐘過去,趙酉識都沒有回消息。
他應該沒有看見吧。
又過去一分鐘,趙酉識還是沒有回消息。
徐如徽關掉了手機,也關掉了廚房的窗戶,風和雪一瞬戛然而止,窗台上一層濕漉漉的痕迹。
徐如徽沒有擦拭,轉身回了自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