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面徐如徽沒吃完,她跟任素秋說自己不餓沒有在撒謊,她喝了酒吃不下任何東西。
任素秋拖完地沒什麼事就在旁邊陪着徐如徽,嘴裡念叨今天上午的事。
“茉莉啊,我看還是太小了,一看就是粘家的主兒,酉識這保研了,以後保不齊還要繼續往上讀,燕京離鹿上又那麼遠,啧,不過老趙直接讓他兒子在燕京定居也說不定,就算燕京房子貴,他家裡也不差那兒錢,就是苦了提春,生個孩子長大不在跟前,到時候床前盡孝都盡不上。”
小時候徐如徽聽過任素秋和祝提春閑聊,祝提春時常跟任素秋稱贊她,還說任素秋很有福氣,一個女人能生一個女兒,以後能多說說心裡話。
如今徐如徽長到了可以聽任素秋心裡話的年紀,她卻隻覺得任素秋聒噪。
可能她骨血裡就沒那麼善良孝順。
客廳的窗戶被任素秋開了半扇,因為任素秋剛拖了地,需要吹吹沾了水的地闆。
臘月晚上的風刺骨,卻怎麼也澆不滅徐如徽心中掙紮生長的荊棘火苗。
碗裡的面也逐漸冷掉了。
徐如徽面不改色起身,端着碗往廚房走。
任素秋看一眼她碗中剩的,“怎麼不吃完啊?”
徐如徽腳步不停,“吃不完了。”
“你瞧你多浪費,這面不管是誰做的,都是花了心思的,就算不花心思,電費可是實打實的,”任素秋埋怨徐如徽永遠沒完沒了,“你那喝了酒,又睡一下午,怎麼不餓?”
徐如徽硬巴巴回一句:“就是不餓。”
因為任素秋,徐如徽連同這碗面一起讨厭,所以把面倒進垃圾桶的動作毫不猶豫。
快速把碗洗幹淨放一旁,往自己房間走時跟任素秋說:“你把碗給他送一下,我回去睡覺。”
“又睡?”任素秋狐疑地看一眼徐如徽,“你别是發燒了吧?過來給我摸摸。”
徐如徽從小一發燒就犯困,很多次都反應過來。
徐如徽沉默一下,聲音軟下來。
“沒有,就是下午沒睡好。”
任素秋這才罵一句:“我看你下回還喝不喝。”
徐如徽回房沒多久,聽到任素秋開門的聲音,都是對門,任素秋也沒有關門,因此和祝提春的對話徐如徽聽得很清楚。
“吃完啦?”祝提春笑吟吟的,“該餓壞了吧,喝了酒的人就是愛吃面。”
“吃什麼啊,就吃兩口,剩下的讓我吃了。”任素秋說。
“怎麼就吃兩口啊?不好吃啊?”祝提春問。
“沒,她說她不餓,就是困,又回房睡覺了。”任素秋說。
“别不是發燒了吧?”祝提春問。
“我剛也問了,不是發燒,估計就是喝得不舒服,長點記性也好,省的下次辦事沒分寸,”任素秋叨叨,“你說人家千裡在這,她喝成這樣,人家該怎麼想她啊。”
“不會的,現在小孩比我們那個時候眼見開闊些,女孩子喝點酒有什麼了,現在提倡男女平等,人格自由,抽煙喝酒都沒什麼啦,适量就好。”祝提春說。
“抽煙?”任素秋沒控制住脾氣,聲音大了點,像是故意說給徐如徽聽一樣,“她敢抽煙我就敢抽她,酒多少還有點活血的效果,煙全是壞處,再說了,一個女孩子抽煙,像什麼樣子。”
“是是是,還是不抽最好。”
“酉識跟茉莉怎麼樣?”任素秋忽然轉了話題。
祝提春聲音一下子小了很多。
房門忽然被關上,躺在床上的徐如徽什麼也聽不到了。
她屋裡隻開了一盞小夜燈,窗簾還是下午趙酉識拉上的,書桌上堆着窗簾簾尾,看着是亂七八糟的。
但她已經看那麼多年了。
徐如徽盯着,翻身拿起手機給趙酉識發了條信息。
現在時間還很早,不是正常休息時間,徐如徽猜這個時候趙酉識應該在跟趙新良看電視,父子倆也許會對最近醫療現狀點評交流兩句。
不知道趙酉識手機有沒有放在身邊。
但她沒再管,隻等兩三秒,趙酉識沒回消息,她就關了手機,再把燈關掉,閉眼睡覺。
或許是真的下午沒睡好,晚上這覺睡得還算順利,屋内有點亮的時候,徐如徽醒了。
她沒在床上緩很久,差不多清醒了就準備起床,手機在旁邊,她順手拿過來看時間,發現有微信消息。
點開看到是趙酉識發來的。
但是撤回了。
淩晨兩點鐘。
他不睡覺,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又莫名其妙地撤回。
隻留給她一條不明所以的系統提示。
徐如徽原地坐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今年這趟回來錯了。
徐如徽自然沒有詢問趙酉識有什麼事,又撤回了什麼,她正常開始自己一天的流程,洗漱,吃早飯,陪任素秋逛菜市場。
從菜市場回來的時候偶遇拿快遞回來的祝提春,祝提春看她們母女倆大包小包的,客套地問:“中午吃什麼好吃的啊?”
任素秋邊走邊說:“準備炒個雞,酉識呢,他不是愛吃雞嗎?中午都去我們家吃。”
祝提春笑着看了徐如徽一眼,徐如徽不太懂祝提春這一眼的目的,隻當普通寒暄流程。
“酉識有事出門了,大早上就出去了,中午估計不回來。”祝提春說。
“這樣啊,那下次再專門給他做,”任素秋問,“你們兩口子呢?孩子不在家,去我家應付應付?”
“不啦,老趙早上說中午想吃面,估計下了班自己該買回來了。”
三個人在家門口分别,各回各家,各關各門。
午飯後,徐如徽收到導師發來的消息,大意還是保研的事情。
徐如徽不是不考慮研究生,而是不想再留本校了。
她今年首戰了考研,從考場出來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估計要考砸了,導師也大概詢問了她的感覺,兩個人都覺得首戰無望,于是導師就跟她提出了保研的想法。
其實保研的機會早沒了,每年大四剛開學就要決策,當時徐如徽拒絕了,沒想到導師最近跟她說了很模淩兩可的話:【凡事也沒有那麼死,畢竟人是活的。】
【我一直沒問你,你是有特别什麼心儀的城市或院校嗎?】
導師這麼問。
徐如徽看着這條消息想了一會兒,回複說:【沒有。】
【要北上嗎?】導師又問。
徐如徽笑了,【我考不過去。】
【要相信自己啊,徐如徽。】導師說。
徐如徽歎了口氣,心想這種事情也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如果相信有用,她現在應該在天京,而不是西京。
和導師又聊了一句,徐如徽終于表态會把這件事情好好放在心上,争取年前給個答複。
導師回得很幽默:【不錯,很善良嘛,這樣咱們倆都可以過個好年了。】
徐如徽不怎麼心誠地回了一個哈哈。
下午五點,徐如徽正在客廳看電視,不是什麼電視劇,而是随機播放的紀錄片。
紀錄片味道都差不多,看久了會讓人昏昏欲睡,徐如徽渾身發冷前,手機震動起來。
她迷迷糊糊的,沒看來電,直接接通,聲音含糊不清地應一句:“喂。”
對方沉默了幾秒,才問:“在睡覺?”
徐如徽蓦地睜開眼睛,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