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後,華挽月眼下烏青地踏出升月閣,外面擔心她的人圍成了一圈。
她對溫二溫三道:“備馬,回京。”
又看向舒晴,“你也一起。”
華夫人急促地小步過來攔着她,不解又着急:“這就回京了?不在等等世子嗎?”
華挽月不知道從何開始解釋,幹脆緘口不言,隻遞給她一封信,道:“如果李随昱來家裡找我,把這個給他。”
華逐辰才剛從書院搬回家裡,本想着趁着華挽月在家的日子多和她待一待,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走,十分舍不得,“姐,這麼着急幹嘛?多待幾天吧。”
華挽月摸了一把他的腦袋,道:“戶籍之事可解決了?”
他點點頭,“姐夫給關知府帶了句話,一天就弄好了。”
華挽月道:“那就好,你在家好好讀書,如果看見你姐夫,記得幫我好好揍他幾下。”
華逐辰一愣:“啊?”
華挽月已經上了馬車,撩開簾子對華老爺最後叮囑了句:“既然世道艱難,咱們家就内斂一些,家丁的訓練布防也要上心,萬不可被人鑽了空子。”
華老爺似乎聽出了什麼,沉穩道:“爹知道了。”
華挽月撂下簾子,道:“走吧。”
華挽月獨自回京,自然沒有來時坐李随昱的馬快,但她還是盡量讓趕車的兩兄弟盡量快一些,算起來六天内應該能趕回京城。
華挽月馬車離開華府的當晚,李随昱拖着身心俱疲的身體回到升月閣。
升月閣倒是熱鬧,院裡來來回回的丫鬟端着盆子清洗床品、晾曬織物。李随昱進了房間,裡面空空蕩蕩,地龍的熱氣已經散盡了,床幔随着冬日的冷風空虛飄蕩。
李随昱察覺不對,随意抓了個路過的丫頭,問:“你們小姐呢?”
小丫頭被突然冒出的姑爺吓了一跳,顫顫巍巍道:“大小姐她、她早上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
“回、回京城了。”
李随昱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恰在這時,華夫人聽到下人的禀報,跟華老爺一起匆匆趕了過來。
李随昱散去眉間陰郁,對二人恭敬地拱手行禮,道:“嶽父、嶽母。”
華夫人焦急地問:“殿下可是和挽月吵架了?”
李随昱身上還有從深山老林帶出來的泥土枯樹味,額前的頭發也散落了一些。他幾乎是日夜不休的解決完糧草被劫之事,又沒有片刻的歇息,就想趕着回來和華挽月一起待着。
華夫人這麼問他,李随昱還以為自己是幾天沒睡覺,缺失了一段記憶。
他遲疑着說:“未曾。”
華夫人掏出一封信給他,“那你自己看看吧,我也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走了。”
李随昱沒着急打開信,問二老:“她走前發生了什麼?”
“先是出去了一整天,回來後就愁眉不展,在房間枯坐了一夜。今日一早便匆匆忙忙地回京了。”
枯坐一夜?
李随昱打開信封,信封裡簡單明了四個大字:
“我要和離。”
這幾個字太大,占整整一張紙,力道極重,最後一筆毛筆的墨迹都炸開了花,紙差點都給劃破。
隻一眼,在場三人都看清了上面的字。
華夫人倒吸一口冷氣,搶過信紙,手劇烈抖動:“怎麼回事?!挽月怎麼會寫這個?!一定有什麼誤會!世子,您可千萬别當真啊,挽月她隻是……”
華夫人慌亂中擡眼,面前卻一空,遠處李随昱隻剩個背影,“世、世子?”
華老爺朝着李随昱喊道:“棗紅色那匹馬最快!”
李随昱腳尖輕點,朝着華家馬廄飛身而去。
華挽月等人趕了一整天的路,在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前将将趕到了一處可落腳的驿站。
她要了三個房間,自己和舒晴一起住在溫二和溫三之間的房間。
她白日在馬車上迷迷糊糊昏睡了一天,此時是怎麼也睡不着了。舒晴均勻的呼吸聲就在耳邊,華挽月伴着她的夢呓開始在腦子裡過回京之後的計劃。
計劃的中心思想隻有一個——保命。
這家驿站總共就六個房間,全都在一層,外面就是驿站大堂,也沒什麼隔音可言。華挽月等人占了一半房間,另一半都是空房。
約莫到了後半夜,驿站外面忽然傳來有人進店的動靜。
小二似乎在招待來者,華挽月正處于要睡不睡的階段,聽着外面的動靜,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華挽月的房門被敲響,她立刻清醒,坐起身問:“溫二?”
外面的人沉默片刻,清貴冰冷的嗓音透過房門的縫隙傳達進來,冷得讓華挽月心驚。
“是我。”
華挽月心髒怦怦直跳,一時竟有些恍神,起身下床,腳剛碰到鞋子,就又縮了起來。
門外又道:“是我,挽月,我們談一談。”
華挽月知道逃不過去,更何況和離也是她提的,根本沒什麼可躲。她隻是不明白,李随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