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映雪見二姐遲遲不接,隻當對方腼腆,便直接将自己的手抽出,把兩塊餅放進那隻空出的小手裡。
董喜弟隻覺那抹溫熱轉瞬即逝,下意識想抓緊,低頭一看,手上卻出現了兩隻酥脆的小餅。
“姐姐!你快嘗嘗,現在就吃!”
杜映雪連聲催促,生怕被誰搶了似的。
董喜弟對上小人兒期待的水眸,終于确認對方是真的在關心自己,而不是捉弄……她咽了口唾沫,發幹的嗓子眼稍稍潤澤,舉起了餅,還不忘擡起另一隻手在下巴處接着。
嗯,就是甜的。
甜得她隻想落淚。
“姐姐,好吃嗎?”
“……嗯。”
“那我以後經常給你帶!”
聽着軟糯卻有力的保證,董喜弟不由得睜大眼。
以後?經常?
她還能再見到這個小姑娘嗎?
咽下口中的細渣,董喜弟張張口,想問問她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卻又在下一秒閉緊了嘴,算了,不重要。
杜映雪卻不管那麼多,姐姐吃了餅她就高興!
這一下午兩個小姑娘可以說是瞎玩瘋跑,将南枝村逛了個遍,杜映雪甚至知道了村子裡哪棵樹上的鳥巢最多!
期間也碰上不少街坊鄰居,瞧見這董大家的大女兒這麼少有的活潑樣兒,大夥兒都覺得新鮮無比。
但姐倆唯一沒去的地兒就是村口。
杜映雪考慮到自己循序漸進的計劃,思前想後還是沒讓大姐和哥哥們太早就二姐相見。不過她趁二姐去上茅房的功夫,哒哒哒跑回攤子上和大姐要了一支剛出爐的烤腸。
怎麼能不讓二姐嘗嘗呢?
董喜弟經過與這讨喜的妹妹一下午的相處,已然對小人兒的性子有了七八分了解。
她便沒再客氣,接過那支細簽,上頭還冒着滋滋熱氣,入鼻的是股鹹香麻辣味兒,盡管不想承認是自己嘴饞,但喉間吞咽的唾沫卻早已将她出賣。
“好吃的。”
咬下一口,董喜弟輕輕點頭,給出了最中肯的評價。
就是有些辣。
殊不知這已是微微辣,杜映雪怕二姐口味淡,特地讓大姐隻撒了些微辣椒面。
董喜弟倒也不是不喜吃辣,她隻是……時常餓得胃疼,乍一吃辣味總會有些不舒服。
待解決完這支讓她痛并快樂着的肉腸,也到了姐妹倆分别的時刻。
杜映雪念着自己要是再不回去,到時候耳朵可能就又要受罪,于是隻得與二姐道别:“姐姐,我今天得先回家啦!下次我再來找你玩!”
董喜弟點點頭,沒有說好或不好。
她不敢有期待。
今天的溫暖就像自己記憶中曾感受過的那樣。
那樣真實。
那個寬厚溫熱的懷抱她卻再也沒有感受過,所以糯糯……她盡量不去期待。
揮手分别,瞧見那個小身影跑遠,董喜弟微微出了一口氣,直到前頭再看不到那抹紅,才邁步回家。
而那個姑且被稱之為家的地方,正有始料不及的噩夢正在等待着她。
董耀祖帶來的那群“小弟”雖說不算吃飽喝足,但也都美滋滋地分到了肉片和肉丸,直言這個“大哥”沒跟錯。
将廚房弄得四處狼藉後,男孩們心滿意足地回家去了。
而這回掙了大面子的董耀祖卻絲毫不覺心虛,反正爹娘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收拾自己。
事實也正如董耀祖所料,傍晚到家的白鳳萍進了廚房,一眼就瞧出那扣着肉菜的盆被人翻動過,一打開更是叫她氣歪鼻子——
“董!喜!弟!”
小姑娘正在院兒裡的木盆邊漿洗衣服,家裡頭沒有井,她洗一次衣服得自己擔四五回水回來。
今天下午和糯糯分别後,她就急急回來打掃幹淨院子和屋子,又出門擔水,直到現在都還沒洗完衣服。
就在這是又猛地聽到廚房裡的尖利聲,董喜弟讷讷拿過手巾,擦了擦手便起身。
一進屋後迎面就是陣陣謾罵與撕扯,董喜弟心下微歎,還好從那年冬天的毒打之後,她便在第二天自個兒拿起剪子将頭發給鉸了,自那之後便再沒留過長發。
因為她不想再感受頭皮被撕裂的那種痛苦。
而這會兒的白鳳萍一揪一手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瞪視着這個頭發還沒有雞毛長的枯瘦小妮子,又與那雙既與那個男人肖似卻又隐隐藏着景烈蘭的倔強神色的眼眸對上,她登時心火燎原,恨不能将那雙眼睛挖出來才能解氣。
“你說!你下午是不是偷吃肉了!”
白鳳萍幾乎不需要多問便可以給這個“大女兒”定罪,她已經有三四頓都沒給這賤妮子飯吃了,趁自己不在時候怎麼可能不找機會偷吃?
董喜弟隻沉默搖了搖頭。
女人見狀更加生氣:“你還敢撒謊!不是你吃的那這碗裡肉還能長腿跑了?!”
而堂屋裡頭的董耀祖聽到熟悉的咆哮聲,甚至懶得從炕上爬起來觀望,有人替自己頂鍋,那再好不過了。
白鳳萍被對面人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沉默氣到發狂,口中罵罵咧咧,手上卻在四處找着趁手的工具,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訓教訓這皮癢的賤妮子她就不姓白!
而董喜弟卻像是腳下生了根,釘在地中間動也不動,她知道自己躲不了。
躲隻會迎來更痛的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