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說過糯糯這性子遲早吃虧。
别看糯糯現在才四歲,可她杜應珠敢拿自己辛苦攢下的三塊八毛二巨款發誓,她這十七年吃過的虧加起來絕對沒有糯糯吃過的虧多!
偏偏爹娘又是個萬事不管的,對兒女們的要求隻有健康、快樂、和睦。至于其他的,他們二老也沒心思多管。
尤其是爹年近五十又得了糯糯這麼個寶貝女兒,平時更是對她寵慣得沒邊兒,那可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都怕摔壞了這麼個寶貝疙瘩。
想到這裡,杜應珠不由地撇了撇嘴。
她承認自己是有點嫉妒小妹,可那也隻是一點兒。
畢竟她也是爹娘手中的明珠,不止曾經是,現在當然也是。糯糯現在過的好日子,她小時候也完完全全享受過。
隻是她今年已經十七了,是這個家裡的大姐,當然要在弟弟妹妹們面前時刻保持自己最成熟的模樣,不然她這個大姐怎麼能服衆。
所以她才不會像糯糯一樣時常在爹娘懷裡耍賴撒嬌。
那話又說回來,既然她是大姐,就必須得承擔起大姐的責任!
爹娘、大哥、三個弟弟都對糯糯言聽計從,但她這個大姐可不會毫無限度地慣着她!
哦!她才想起來,大哥入伍後已經四年沒回家了。
他還沒見過糯糯。
這麼說來,她現在還是唯一享受過大哥寵愛的妹妹。
而此時的杜映雪正用還不太适應的粗短手指艱難地征服着筷子。
她偷偷看了對面幾眼,隻見姐姐正盯着一盤豆角出神,沒有再繼續吼她。
畢竟姐姐從來都不喜歡她這個妹妹,而且她剛剛想起來姐姐揪人耳朵可疼了!
見姐姐沒再發難,杜映雪這才悄悄放下心來,打算吃點東西。畢竟這個“新”身體實在不抗餓。
杜應珠想到尚未歸家的大哥才堪堪回神。
她看到糯糯正努力想夾起一塊麻婆豆腐,神色柔和下來,探手給小妹夾了一筷子涼拌豆角:
“糯糯,你剛哭過要少吃點辣,不然嗓子容易不舒服。來,告訴大姐,剛才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
飯桌上全家人的目光又都移到糯糯身上,他們也很想聽糯糯對這個問題的回答。
杜映雪見至親們一張張年輕了好幾倍的臉真摯而關切地看着自己,鼻尖酸得又險些忍不住掉下淚來。
許是這些年的日子自己已經哭慣了,她想,現在回到小時候也變得這麼愛哭。
她咳了咳嗓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回答:
“我就是做了一個不好的夢。夢裡爹媽和你們都不在,我害怕。”
應珠聽到妹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旁的應賢就已經笑得飯要噴出來:
“糯糯!你這睡了一覺起來怎麼說話變得洋不洋土不土的,以前一直叫的都是娘,怎麼現在叫媽了?你這是在哪學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應珠白了弟弟一眼。
這小子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聽人話抓重點。
杜映雪聽到四哥的吐槽,又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女兒。
她的女兒今年二十六歲,是她失敗的人生中唯一的驕傲。
那個小豆丁從會說話起,就圍着自己“媽媽媽媽媽媽”叫個不停,連帶着自己在稱呼孩子姥姥時候也出于慣性叫了“媽”。
從這句“媽”之後,她索性就一直喊“媽”了。
直到……媽媽去世,也沒再變過。
杜映雪看向一旁溫婉的女人。
這是她的媽媽。
她今天,又有媽媽了。
“糯糯!是不是昨天有人欺負你了?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必須要告訴哥哥姐姐們,不能自己憋在心裡。知道嗎?”應珠打斷杜映雪紛飛的思緒,柔中帶厲地叮囑。
她知道妹妹打小就很少做夢。尤其是被噩夢吓哭這種事兒發生在她妹妹身上的概率極小。應珠堅信肯定還是外面有小王八蛋讓她妹妹受委屈了。
她最先懷疑的對象就是村南黃八兩家的大女兒黃雁。
這小妮子她觀察過幾次,生得賊眉鼠眼讨人嫌。長相随她那個爹也就罷了,關鍵性子也随了黃家人,極愛貪小便宜。她妹妹的零嘴兒就經常被黃雁騙走。
自己也敲打過妹妹很多次,明令禁止妹妹和她來往。偏偏她這個傻妹妹非覺着黃雁怪可憐,在家不僅吃不飽,還經常挨她爹的打。
要讓杜應珠來說,黃家人在她們杜家莊的名聲向來很差,做出這種苛待女兒的事也很正常。要怪隻能怪黃雁命不好,托生在黃家,還是頭一個閨女。
想到這裡,她不禁得意地昂了昂腦袋。
她也是杜家的頭一個閨女,但在家的待遇與黃雁卻是天差地别。
應珠又看了看正低頭扒飯的妹妹,在心裡低低歎了口氣——
唉,算了。
既然妹妹是個憨的,那她這個做姐姐的就精明些。
總之,她們杜家的姑娘,可以受苦受罪,但就是不能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