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闖紅燈的車輛疾馳而過。
伴随着司機蠻不講理的叫罵聲,漸遠的男聲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周遭路人恍然一瞬的竊竊私語。
程洛帆一時忘了睜眼,耳邊一陣嗡鳴,忽略了身體随風後退的動作,撞進了另一人的胸膛。
自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身上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疼痛,書上說痛到極緻,會失去一切感官。
好像,的确感覺不到任何……
不對。
程洛帆感覺得到自己手腕處的異樣。似乎被什麼人握住,起初微涼的觸覺,此刻慢慢有了溫度。
與此同時,震驚過後,耳邊的說話聲逐漸清晰:
“什麼人呐,闖紅燈的還挺有理?”
“還好救下了,人沒事就行……”
“哎?這小夥子從哪兒沖出來的?速度夠快的,完全沒看清……”
救下?
小……夥子?
恐懼過後的真實感徹底回歸,腳下如同踩了棉花的步子落到堅固的水泥地面,程洛帆回頭,眼睛卻瞪的更大:“你……”
盡在咫尺的距離。
她一擡頭就能看到秦斯和的臉,青年依然站在她的旁邊,隻是身體的輪廓不再是透明的光影。
而是,真實存在。
兩個人的手臂不再呈現錯開的重疊,能夠靈活接觸。其他人也不再對他視若無人,來往經過會繞開他前行。
心跳亂了分寸。
說不清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什麼别的。
“你……變成實體了?”程洛帆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青年骨節分明的指尖牢牢扣住,将她拽離危險。她無法形容這種情境應該描述的稱謂,連謝謝都忘了說:“謝謝。”
女生纖長睫毛若有若無扇過他的下巴,撩起不經意的風,撓的人心癢癢。
秦斯和這才記得松開手,情況危急,脫離也仍然心悸,忘了男女有别的分寸:“……失禮了。”
“沒什麼,幫忙嘛,你……”程洛帆倒沒在意,稍稍錯開距離,街道車流未減,她想再問點什麼,又覺得這裡不太安全,“我們先過去。”
“嗯。”秦斯和低下頭,常年在外執行任務日照不算白皙的膚色,藏過了耳後不易覺察的紅。
連自己都沒發覺。
前方女生小跑在前,左右搖頭晃腦查看路面情況,有些心有餘悸警惕的滑稽。他無聲跟上,垂下眼止不住偷笑,卻突然注意到,拉開的距離,身體發生的變化。
“呼!”程洛帆一口氣跑到街對面才停下,轉頭秦斯和也恰好站穩,她吞了口氣,平複呼吸想問問他的身體情況,後者卻疑惑着蹙起眉,看着自己擡起的雙手:
“我好像……不能離開你太遠。”
……咦?
程洛帆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玩意。
“你站那别動……還真是哎。”回去路上,程洛帆玩心大發,讓秦斯和站在原地,自己則是反複跑到前面一塊,看他的身體由實體化重新變回透明狀,又在距離拉近後重新真實:“這是什麼原理?”
秦斯和拿她沒轍,但還是珍惜着這來之不易的平靜時光,不厭其煩默許着她的要求,無奈搖了搖頭:“與其想是什麼原理,你倒不如抓緊時間想想,怎麼多找些南城方尊盞的文獻資料。”
“不急不急,不是還有你了嗎,”平常虛幻着沒什麼穩定性,現在化了實形,好像多了重什麼把握,“你現在的身體和正常沒什麼兩樣,是不是意味着你能在這兒多留一段?”
秦斯和頓下腳步。
青年脊背削薄挺拔,此刻卻頹靡着,失魂回着看似不相關的話題:“……我不可能一直在的。”
“為什麼啊?哦,你是指回去的事是吧?”程洛帆自說自話。
“嗯,”秦斯和應,一遍遍重複交由自己認清現實,“我……還有任務要做。”
眼前的生活太美好了。
平淡到讓他産生了,自己就處于這個時空的錯覺。
眨眼間已經回到祠堂。
“沒關系啊,”程洛帆從口袋中掏出鑰匙,打開紅木大門上封鎖的鎖頭,“再回來不就好了。”
這次,很罕見的,秦斯和沒有說話。
“咔嚓——”
鑰匙打開鎖芯,門被“吱呀”一聲推開,程洛帆以為他沒聽見,邊說話邊回過頭:“什麼任務啊?你執行完跟我說一聲,不過你回去的時間又不定,萬一錯過……”
“回不來了。”
恍惚之中,程洛帆仿佛聽見這樣一句模糊的男聲。
莫名的,竟然能夠對上他的眼神。
程洛帆心裡一陣不安,猛地轉身回望。
身後已沒了人。
随風的落葉摩擦地面發出沙沙的靜響,甯靜的偏僻祠堂,宛若他人從未存在。
又是這樣,悄無聲息的,秦斯和再一次離開不見。
明明和以往沒什麼兩樣。